第一章 卖马

受伤的手臂，希望胸口传来的温暖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这不图个近便嘛……富平毕竟是郡治……”在李铮的思维里，作为郡治大城，必然更富庶，所以坚持要去富平。没想到非但让自己受了伤，一路上被追的如丧家之犬，还连累大个子张山跟着一起狼狈跑路。

    李铮呆了：“竟然是这样？！”

    再说了，张山身为游侠儿，行走四方十来年，见闻广博，哪儿是那么容易欺骗的？在这混乱的凉州，脑子不好使的人早死旮旯里了。

    其中一匹黄骠马是张山的坐骑，不好不坏，算是一般。相较而言，另一匹马的身架子则小了许多，毛色也不显眼，除了明亮的眼神和脖子上怪异的缠绕了一圈麻布之外，完完全全就是一匹劣马。

    人，的确是最能适应环境的动物。

    仰望着灰蒙蒙的天，李铮微微叹了口气，神色迷离。

    “世家大族的名声，可不是自封的……到了灵州，你仔细瞧着，心里就明白了。”

    张山原来叫张三，是个游侠儿。李铮嫌不好听，不够正式，就擅自取了个谐音。张山并没反对，恐怕觉得这名字也不错。

    李铮闻言，有些意外。没想到张山竟然知道这么多的消息——转念间又明白了过来，也难怪，这世上，要说消息灵通，第一就数游走四方的游侠儿。

    “鱼肉乡里、盘剥百姓，难道说的不是世家？”

    这饼子是豆子、麦子等杂粮糅合而成的，粗糙而且味道极差。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这饼子一直藏在张山的怀里！

    心里这么一计较，李铮觉得，傅氏的确是第一选择。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心里不安稳，于是道：“傅氏名闻凉州，势力庞大。若是强硬要夺走某这宝马，某等二人可无法反抗，到头来失了宝马不说，丢了性命才冤！”

    前三次，因为张山的谨慎，以及李铮还算过得去的伸手，也可能是因为两人看起来太寒酸，截杀者并没有穷追猛打，这才让两人轻松逃掉。但这第四次，却遇到了狠人。

    李铮听了，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来，不信之色完全写在脸上。

    李铮爬起来，晃了晃手臂，感觉好了不少，呼出一口白气：“那走吧。”

    “傅氏如今的家主乃是傅燮傅南容。中平元年，傅南容随皇甫将军征黄巾，立下大功。今年年初之时，被任命为汉阳太守。若是傅太守得了你这匹宝马，不论是对于他的仕途还是对傅氏的壮大，都有极大的好处！”

    李铮将胳膊上的伤口用碎布条扎紧，疼痛让他倒吸了口凉气。北风带来的寒意让人浑身有种麻痹的感觉，但没有使疼痛减轻，反而愈发的剧烈。

    李铮脑子里一转，眼睛逐渐亮了起来：“这么说傅氏很有钱了？”

    “这里是凉州！……早说去灵州的……富平这边行不通。”

    说完这句，张山便闭口不言，又重新躺下，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

    “你从哪儿听说的？”张山反问了一句，解释道：“有的豪强也许是这样的，官府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但世家大族绝对不会。”

    这就是李铮的马，是“雇佣”到张山的依仗，也是这次他与张山跋涉百里，不畏艰险要贩卖出去的货物，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桶金。

    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李铮侧脸看向早就躺在一旁的大个子，道：“这也太乱了……”

    “家财万金！”

    也不知道张山几年没洗衣服、几年没洗澡了，那体味，简直能要人的命。

    “嘶……”

    重重的躺在干燥的草坡上，李铮将染血的缳首刀掀在一边，双臂一抱，蜷缩起身体，轻轻的舒了口气。

    “相反，修桥铺路，接济百姓，积累名望，才是真的。越是庞大的世家，就越是珍惜羽毛，万万不会自毁城墙。”

    而且傅氏乃是世家大族，枝繁叶茂，关系网络发达，稍稍运作一下，好处那可是成倍放大。

    这四次截杀，都是临时起意。

    这时候，张山开口说了一句，顺手扔了一个黑乎乎的饼子过来。

    要知道，这一路过来，吃的穿的，喝的用的，可都是张山出的钱。要不是有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因此李铮心里的确有些过意不去。道：“我……某不是不了解凉州的情况嘛。”

    但没办法，必须得吃，不然只能饿死。

    初来乍到，四顾茫然。不过好在老天爷还算有点意思，给了他一点本钱。不过孤身一人的他，仿佛独自行走在无边的黑暗中，完全没有安全感。

    也许汉末乱世的形成与世家有极大的关系，但其中的原因，却并非来自于对庶民的直接压迫。

    两人休息了半个时辰，张山翻身站了起来，对微微闭目的李铮道：“差不多已过未时，再不走今晚就只能露宿荒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