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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虽遭丧子之痛,但在福宁殿大哭,毕竟是失礼的行为,石越连忙岔开话来,道:“日前陛下垂问臣等,王安石进京后,当以何位待之?臣与司马公、两府宰执商议,安石前宰相,首倡变法,虽因事去位,然其功不可没,不可不待之以厚礼。惟闻安石年老多病,若置之两府,恐为庶务所累,非陛下所以待旧臣元老之意。臣等以为陛下欲留安石于京师,意在常备咨询。侍中,掌佐天子议大政,审中外出纳之事,国朝以来,虽不实掌门下省务,然非元老重臣不除。臣等以为,或可拜安石为侍中,乞陛下圣裁!”

    他是得知司马光与王安石和解后,才想将王安石留在京师的,但王安石的官职安排却很微妙。若再次拜王安石为相,对旧党冲击太大,政局非但不会迅速稳定,反而会更加动荡;另一方面,政事堂的位置也不好安排,无论是出于补偿,还是出于旧党在政事堂占着半壁江山的政治现实,司马光都一定要当首相;而石越同样也动不得,赵顼心里清楚,理财平乱都非司马光所长,真正要救火,他必须倚重石越——且不论他将石越闲置了这么久,单以石越之资历威望,不放到右仆射的位置上,也断断说不过去。可仆射只有两个,难道让王安石去当参知政事、翰林学士?可王安石不是寻常的宰相,他首倡新法,算是新党之“赤帜”,待之薄了,不仅让朝中支持变法的大臣寒心,也会让人误会国策有变。所以给王安石一个什么样的官位,便非得费点脑筋不可……

    石越正惊惧着,忽又听到车外传来似公鸭嗓子的呼喊声:“前面可是石相公座驾?”

    这意味着司马光愿意接受与新党共存之事实!意味着司马光愿意与王安石尝试携手合作!

    也许是因为司马君实已经明白,新党一定会存在,吕惠卿的教训告诉他,与其将新党交到别人手里,还不如交到王安石手中……

    皇帝先点头,后摇头,一时间让石越也摸不着头脑。哪怕是在官制改革前,通常被当成恩宠将要致仕宰相虚衔的“侍中”,也已是罕见的尊荣;而这还是新官制后,头一次准备拜侍中,而且还并非是作为一个人政治生命的句号出现……皇帝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石越却只得心中苦笑,皇帝将冯京派到益州,一则当然是想借他宰相的威望来镇一镇人心,但更多的,却是皇帝对他这个吏部尚书多有不满,只不过刚刚罢免一个吕惠卿,皇帝还是想让人事变动尽可能地能缓一分算一分,冯京既然去了益州,再回政事堂,几乎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冯京其实也早有致仕之意,他去益州,其实也就是掌掌旗,真正在益州处分的,却是陈元凤与高遵惠。但这些事情,他却是不便宣之于口的。然而他已知道王安石要当“平章军国重事”,将来万事还要他合作,这时候却也不能全然隐瞒,因只得委婉说道:“冯当世识大体,德高望重,朝廷一日之内,连罢益州转运使副以下长吏十八名,若无宰臣坐镇,难策万全。而且,陈元凤与高遵惠都曾任军旅,颇堪任事;王厚、慕容谦、何畏之皆已入蜀,三人皆是军中名将,平叛不难。益州事,难的是要如何善后……”

    石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见皇帝的目光移过来,他脑子一个激灵,一瞬间好像明白过来,连忙跟着顿首,道:“陛下圣明!”

    “这又是谁?”石越听得真切,连忙吩咐停下马车,掀开车帘钻出去眺望,没多时,便见一个内侍驱马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石相公,皇上召见!”

    石越见司马光已经平复了情绪,皇帝又点了头,便道:“陛下既已恩许……”

    旧党是无法接收新党那接近一盘散沙却不可忽视的残余势力的,王安石成为平章军国重事,至少可以阻止这些人投向石越。

    离开福宁殿后,石越因另奉了旨意,也不去尚书省,辞了司马光,出宫后,便坐了马车,往王安石暂住的驿馆驶去。一路之上,石越不停地回想着司马光看自己的眼神。司马光竟会容忍拜王安石为平章军国重事,实在是让石越大为震惊。应当说,在本质上,司马光不是一个不通权变、不肯妥协的人,虽然有时候,因为性格的原因,使得他即使在妥协之时,身段也显得不够柔软,作风略显生硬,但司马光并不是天生的“司马牛”。对于宋代士大夫的责任感与品格,历经十几年的了解,石越还是较有信心的,他平素较担心的,便是“君子们”不肯妥协的群体性格,相当一部分人非白即黑的线性思维。这种“嫉恶如仇”的性格,有时候才是最要命的。而现在,很显然,士大夫们又一次让石越意外了。的确,依然有些人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线性思维,但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越来越多的人学会了怎么样进行必要的妥协。而且,他们更加不计较个人的利害得失。

    “陛下!”司马光使劲地叩着头,却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石越亦不由慨叹道:“的确是不幸言中!”

    二人在厅中叙了座位坐了,这时驿馆官吏早得吩咐,上过茶点后便不敢来打扰,石越的几个护卫也在门外侍候,厅中除王安石与石越外,便只有一直在王安石身边照顾他起居的侄子王防与侍立在石越身边的侍剑。

    司马光脸色也有点难看,但他望了石越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却抿嘴顿首道:“陛下圣明!”

    石越很明白,赵顼并不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白天,在大臣们面前,他装得镇定从容,有条不紊,仿佛他又成了熙宁初年那个精力旺盛的皇帝;但在晚上,石越却听闻,赵顼已经焦急得夜夜失眠了。

    一方面,司马光力荐石越为右仆射,与他通力合作,绝无半点保留;一方面,司马光不惜做出巨大的牺牲,也要防范石越……

    石越听王安石如此开诚布公,自承己非,并说起当日秘辛,亦不由动容。他只道王安石执拗,哪里知道王安石也有这坦然认错的一面?这时也忍不住说道:“早知程伯淳之事,越十四年前,已为丞相门下客矣!”

    石越也早知道王安石必有此一问,这些日汴京与成都府往来使者不绝于道,陈三娘暴乱的缘由、经过也大体清楚了,便回道:“此事说来话长。国朝以来,颇修文治,三教昌盛,佛教民间最盛者,便是净土宗,信众往往结莲社念佛,平日信众间互爱互助,这事相公也是知道的,江西、两浙,原也是极风行的。而蜀地较他处,尤信鬼神之说,莲社更为盛行,朝廷屡下禁令,但越禁越多,甚至有地方官全家都信奉莲社,最后因见没出过什么事情,时日一长,所有法令,便已形同虚设。这陈三娘子,原是蓬州伏虞县的一个寡妇,平时与乡党一道吃斋念佛,她又会用符水治病,偶有神验,这虽与佛家宗旨,全不相合,但乡村百姓,却敬若神明,平时在伏虞县,颇有声望……”

    王安石叹惜一会儿,又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昔日为相之时,亦在局中,恍然不觉己非,一旦离开汴京,避居金陵十年,却终于发现当年多有不近情理处。回想熙宁三年,程伯淳曾与我议青苗法利弊,剖析道理,无不中允,又对我道:‘天下自有顺人心底道理,参政何必须如此做?’我实已为其所动,然当时张天祺至中书,言语乖戾,我以为自古变法,无信不立,遂终于一意固执。若非其后复有子明之谋,真不知将到何种境地?!我每回想此事,必生悔意。然当时其实亦是为情势所迫,某未及上任,谏官便已论列,新法甫出,绩效未显,诸君子便已视为谋利之臣,必欲逐之而后快。举目四顾,天下滔滔,贤如君实,亲如安国,皆持不两立之志,当是之时,只知‘义之所在,虽万千人吾往矣’,批评之语稍有过激,便觉逆耳,但凡闻听一言半语赞赏,便引为知己,荐以美职,只盼着能有千金市骨之效,天下才智之士,知若能竭力于变法图强,虽封侯可待……那个时候,谁还记得‘吾日三省吾身’?”

    “这是王介甫先公后私。”石越笑道,“他奉诏进京,没见皇上之前,是不会先见亲戚朋友的。”说完,忽想起一事,又问道,“听说你这些天常去田府?”

    “这也是越与君实相公之心愿。”石越望着王安石,诚恳地说道,“君实相公曾经对越言道,他再也不愿意看到大宋还有人要遭此丧子之痛!”他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我今日来此,其实还奉了皇上的旨意。明日皇上便会召见荆公,皇上令我先来看望荆公,并转告荆公,去益州的差遣取消了。”没得到皇上的明言允可,石越也不敢告诉王安石新的任命。

    侍剑点头道:“田将军算是小人的师傅,逢年过节,小的总要去拜望一下的。他下狱那会儿,我没去探望他,心里很过意不去。烧衣节因听说田夫人有喜,相公也知道田将军平素手头大方,爱周济朋友,家里一向不太宽裕的,这年头日子又难过,汴京一切物什,最少都涨了两成,若用交钞,还要贵些。平素倒也罢了,现在田夫人既有身子,不便太操劳,因此我借故去走走,好带点有用的东西过去……”

    王安石点点头,望着石越,缓缓道:“子明,我也是这个主意。”

    石越闭着眼睛,仿佛是冥思了一会儿,忽又问道:“方才你说汴京一切物价涨了两成?”

    石越不由抬头看了看天色——汴京的天空,已经黑沉沉的,皇帝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召见?石越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又出什么事了?

    没有人知道赵顼是怎么样做到这些的!几天之内,赵顼几乎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强忍着剧烈的头晕与头痛,以惊人的毅力,在福宁殿接见大臣,处理着军国事务。

    “那子明又是何主意?”

    石越闻言,忙远远望去,果见驿馆的大门紧紧闭着,显是王安石在闭门谢客,但门外前来谒见的官员士子,却并不肯轻易死心。这也难怪,自吕惠卿辞相出外,虽然暂时没有巨大的人事变动,但朝中新党官员无不自危,人人都担心旧党借机清算,将新党全部逐出汴京。王安石尚未抵京,新党中便已经是谣言四起,不约而同都将希望寄托在王安石这位前宰相的身上。这关系到每个人的官帽,自然也不是王安石闭门谢客,便可以令他们打道回府的。

    侍剑侍候着石越上了马车,石越因见雪似乎越下越大,便叫侍剑也一道上车坐了,主仆二人在车上说着闲话,侍剑因笑道:“十年前小的还小,虽见过‘拗相公’,却总是模模糊糊的,这些年老听到他的大名,今日见着,才知道原来也就是个不甚讲究的老头。不过桑舅爷怎的竟没来呢?”

    此情此景,令石越亦不由得苦笑,却听侍剑在旁边笑道:“相公,驿馆的大门关着呢!”

    王安石却也并不关心他的官位,起身谢了恩,道:“我早已听到传言,冯当世去了益州,但这戡乱之事,恐非冯当世所长……”

    司马光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石越直起身来,注目王安石,叹道:“国事如此,岂得谓‘无恙’?!”王安石一愣,却听石越已转颜笑道:“不过今日能见相公身体安康,却是国家之幸。”

    再去劳神猜测司马光的用心,也已经没有意义。

    “但到底亦不能由此便苛责吉甫,当时天下料不中的才智之士,可也不是一个两个。便是子明,也有料事不中的时候,否则李秉常早为俘虏。我当时荐吉甫为相,是看中吉甫有异世之才,但朝中君子对吉甫毕竟成见太深,子明平心而论,若无吉甫与君实在朝中竭心殚智调度,你能成就平夏之业否?”

    “朕对不住卿……”赵顼用左手轻轻拍了拍司马光的肩膀,尽管他亲自下诏,让司马光过继他大哥的儿子,赐以厚爵美官,但对于失去惟一的亲生儿子的司马光来说,赵顼心里知道,这其实远远是不能弥补的。

    果然,便听皇帝又说道:“……莫、莫若以介甫侍中兼平、平章军国重事。”

    石越与王安石在驿馆一直谈到天色全黑,眼见外面北风呼呼作响,刮了一阵子乱风,又飘起小雪来,石越这才告辞离去。但直到他离开驿馆之时,外面还有许多人在探头探脑地观望。汴京这时候只怕已经无人不知石越亲自拜会王安石了。

    王安石却道他只是客套话,摇头笑道:“往者已矣。过去的事情,便是后悔,世间却没得后悔药卖。今日与子明说这些,是盼着大宋朝野,不要再有你死我活的党争!”说到这里,王安石神色已经黯然,“我也曾遭丧子之痛,司马公休之死,我感同身受!大宋不应当如此,大宋不应当如此……”

    “司马公……”赵顼才叫出这三个字,心中便觉得一阵酸楚,他把手轻轻放在司马光的背上,涩声道:“朕对不住你!”

    “子明,不可掉以轻心,不可掉以轻心啊!”王安石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连连说道,“益州禁军,都聚集在西南夷之境,要调到伏虞县来平叛,没有半个月只怕到不了,王厚、慕容谦一时半会儿只怕指望不上。况且马上要入冬了,只怕夜长梦多!”

    石越越听越是心惊。须知交钞一物,全凭政府信用行世。倘若商民对交钞丧失信心,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汴京天子脚下,交钞在理论上还可以随便按官价兑换,都已经如此,地方州县,更不知是什么景象。

    看起来是如此矛盾,却偏偏就是事实。

    不必过多地寻找理由来自圆其说,石越的直觉,便能确信无疑。

    哪怕只是为度过眼前的危机,石越也需要司马光的支持。再也不能搞党争了!

    生命的迹象,正一点一点从赵顼身上,快速地消失。

    “陛下……”纵使司马光再怎么样强忍悲痛,这时也几乎忍不住要失声痛哭起来。

    福宁殿。

    石越额首道:“益州局势,的确不是一个陈三娘子这么简单。高遵惠与陈元凤奏报,益州全路,聚啸山林的盗贼,有迹可查的,共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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