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荧惑狂喜交加地看着她，整颗心完全飞上了天。

    啊，他多想赶快回到神火宫！多想立即在樱花树下见到那个美丽的女子！他有无数的话想表达，他有无数的想法要与她分享。

    幸福果然是无比艰辛的事情，要放弃多少包袱多少回忆，才可以得到那么一点点的回馈。可是……让她堕落吧，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死后立即魂飞魄散也好。飞蛾扑火的诱惑，她终于明白了。

    海阁的声音冰冷刻薄，一句句划在心上，立时就破皮刻肉，鲜血淋漓。她无力地躺在地上，只是流泪，却什么都不说。

    一直看到他的身影出了正殿，她沉声道：“荧惑，立即动身去嫣红山，杀了也好，剁了也好，镇魂玉碎了也好，务必将嫣红山的妖全部给我杀了！”

    真的不想离开他。

    麝香山五曜，从此薨三曜，司月退出权力场，不知所踪。在此同时，四方在北方曼佗罗城展开行动，召唤暗星，试图一举颠覆麝香山。

    他的声音如同魔咒，一再敲击她被碎石笼罩的心，她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是实话。

    他想他或许有些明白了。

    一个清朗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熟悉却又陌生。

    “我说了，我去！司月，闭嘴！”她突然吼了起来，眼睛赤红，恨恨地瞪着荧惑。

    『……你笑了，樱花就开了……』他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得更欢乐，与她对望着，只盼这一刻可以天长地久。

    神火宫，樱花树，原本是她充满希望充满爱怜的回忆，如今却成了她的梦魇。那两个亲密的身影，那首甜蜜的情歌，修罗温柔的表情……每一个都如同钢针，狠狠刺进心底，一阵乱搅，血肉模糊。

    荧惑慢慢说着，其实已经对这种无聊的聚会感到厌烦了。啊，他好想赶快回去，炎樱还在神火宫里呢！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神火宫如此可爱。

    他支吾着，终于将最后一句说出了口，然后低头定定地看着她，迫切地等答案。

    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他会看到一把剑呢？

    “春天来的时候，我们在这里多种一些樱花树，再等几个春天，神火宫就会开满樱花了……”

    “镇魂玉已经成人，护在妖狐身前，我怎么也下不了手去杀她。”

    “将他逐出麝香山你还是不满足？这么怕他那特殊的身份？司月，你的心思我很明白，原本我不想管太多，但是你渐渐过分了。原本没有人要与你争夺什么，你不过一直在和自己心里的鬼影为难而已。抱歉，你的要求我办不到，也不想去，你若当真有心，就自己去吧。恕我暂时告退了。”

    希望永远在一起……

    “卒”地一声，是剑刺进身体的闷响。

    荧惑什么也没说，只吃力地往炎樱那里走了去。全身的气力都给那穿透心脏的一剑夺走了，他仅剩的最后一点力量……他要去那个女子身边……

    嘴角慢慢地，不由自主地往上勾了起来，竟是不能自抑，也不想自抑。

    半个月之后，麝香山乌凤哀啼，黎木宫前万木倾折。

    “镇魂玉已经转世为人，我立过誓，再不杀凡人。嫣红山除了狼妖还有半妖，我不想杀了有人类血统的妖。你的要求，我做不到。最多将妖狐降伏，然后由镇明封印。”

    唏嘘感叹而已。

    青鼎山之时，她也曾这样护在海阁身前，用那双幽深的眼静静看着他。

    “那个时候，我对你说我立誓不杀凡人……我承认，那是我不想你哭。可是今天我差点就要杀了那个女子的时候，我却想到了你。”

    镇明淡然道：“你要我杀了前任麝香王的独子么，司月？”

    这就是凡人了。

    这次司月却没拦他，阴森森地看着他走出了正殿，从头到尾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麝香王的女儿又如何？同为五曜又如何？不过是虚名流云罢了，就连司月都不过是面子上的和善而已！

    豁出去！神界的战场也罢，女人的战场也罢，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他吸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对炎樱柔声道：“你家乡的菜肴，我却要好好品尝了。”

    镇明挑了挑眉毛，放轻了声音，居然还带着一点笑意。

    『荧惑，荧惑……』她这样唤他。

    人呢？人呢？昨天还在樱花树下安静地对坐着，今天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荧惑怔怔地坐了下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竹叶青。

    司月愣了半晌，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了！凡人的幸福，他也有资格渴望。

    “我去！便是为了麝香山，我也该出一点力。每次这样的事都是荧惑镇明出场，难道我的能力就比他们差了么？！”

    司月沉下脸来，有些严厉地说道：“他早已脱离神界，与妖狼为伍，倘若不能秉公处理，如何能显我麝香之神威？！身份永远不是行动的阻碍！你在找借口吗？！”

    死也不想离开这个人。

    镇明非嫣二人在废墟中搜寻十日，半点痕迹都没有找到，确定那二人自此失踪。

    “好……我，答应你……让你幸福。”

    怎么这样看她？他的眼神，有过如此激烈么？

    风是冰冷刺骨的，地上也残留着未融的冰雪，踩在上面“吱吱”响，可是那棵巨大的樱花树，却依然樱花烂漫，如雪絮飞舞，冰凉的空气里夹杂着樱花的清雅香气，颇有另一番风情。

    他又是站起来就走，丝毫也没有将这个目前麝香山地位最高的神放在眼里。

    “荧惑……”

    她吃力地抬起身子，扑进他怀里，至少，有那么一瞬间，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

    炎樱与他对望了良久，也笑了，柔声道：“修罗笑了，樱花果然开得更美了。”

    气力在一瞬间流失，他茫然地低头，却在炎樱背后看到一把闪烁寒光的剑尖，剑尖已经穿透她的后背，上面还残留一些鲜血，缓缓滴落。

    他小心地搂住她的肩膀，让她的身体靠在自己套了冰丝衣裳的胸前。

    她流着泪，只是唤他的名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说过不再杀凡人的，可是他却破戒杀了海阁。

    “我发誓，再也不杀凡人，再也不让你哭，如果有违此誓，便让我化身为火，打散元灵，永世不得人形……”

    做给你看！

    她惊讶地抬头看着他，有些不能理解。

    她说完转身就走，眼角也没施舍一下。碧色的身影决绝挺直，如同被怒火吞没的凤凰鸟。

    笑声渐渐凄厉，渐渐微弱。神火几乎是瞬间便将他焚烧殆尽，眼看着化成了一摊黑灰，给风一吹，散了开来，遮住了晴朗的天空。

    『雁儿飞呀飞，春风吹呀吹；我心爱的人，你等一等我呀，等一等我；我心爱的人，你看一看我呀看一看我……』他的脸颊忽然一冷，两行眼泪缓缓流了下来。

    司月大震，千年以来第一次亲自下界，直奔落伽城。

    “南方人最喜欢樱花，当年宝钦城街道上全是樱花树，春天来的时候，景色简直美丽极了，美丽极了……”

    “一餐好酒好菜，我已经还过，现在，要你偿还我宝钦城三百族人的性命！”

    他越跑心越慌，没来由地开始微微喘息起来。

    为什么会是他呢……？

    荧惑觉得自己整个人忽然轻了起来，心口凉凉的，很陌生的感觉，却一点都不痛苦。

    第二天，麝香山诸神齐聚，商讨对付妖狐一事。

    快！快！让他见到她，一刻也不能等了！

    镇明笑了笑，没说话，却听司月又道：“镇明将司日困住，不许他妄为，倘若一旦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允许你们立时开杀戒，一个不留！”

    麝香山第一场雪降之时，岁星散魂亡。

    岁星没有说话，直直走到了荧惑面前，死死盯着他，声音如冰。

    她完全呆住了，傻子一样瞪着他。

    她低低地说着，有些温柔，有些颤抖。

    “不管怎么说，我要的是你，只要你。你……可愿意……让我有资格体会凡人的幸福？”

    炎樱虽然疑惑，却也依言喝干了杯中之酒，正要开口相问，却听荧惑沉声道：“准备酒宴的是谁？！”

    降伏妖狐，收回镇魂玉？

    荧惑反手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神火瞬间燃烧起来，将他半个身子都点燃了。海阁丝毫不惧，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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