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冰城了！什么都不要紧，只要她还活着，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

    镇明只觉胸前忽然一冷，立即就有一种陌生的窒息感攫住了他，整个人突然一点力气都没有，全部从胸口的一个漏洞里急速涌了出去。他神色涣然地低头一看，却见玄武那根尖利的半透明犄角准确无误地贯穿他的胸口正中。他一阵恼火，张口想好好斥责一下这个卤莽的四方，可是喉咙里急速涌上的甜腥血液却让他说不出话来，猛地一咳，一口血染红了玄武雪白的毛发。

    玄武呆住了，这个人……不是清瓷！？她是谁？！那双眼睛怎的如此可怕……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白虎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他吃力地说着，干脆躺在了地上，任由冰冷的雪水浸透身体，好让自己狂热的情绪冷却一下。

    电光火石一般，他突然想了起来！

    老天啊！冰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塌，他只是想着她那么机灵，必然不会留在冰城之中，才赌了一把用上御子的能力和玄武斗法。偏偏这个紧要时候她回来做什么？！当真想气死他吗？！

    而最关键的是，暗星此刻是附身于天底下他最在乎的那个女子身上，让他如何能下的了手去？伤她，还不如让他一刀杀了自己来得痛快，他是死也不愿意让她有半点损伤的。

    他一边说一边笑，笑到无力，触动了伤口，又痛得缩成了一团。

    她冷冷地问着，声音如同寒冰。

    不，这个人不是清瓷！绝对不再是她了！怎么回事？！白虎在印星城到底动了什么手脚？！他对清瓷做了什么？难道居然将另一半的暗星魂魄捉住后嵌进清瓷的身体里了吗？！老天啊！

    玄武见午马直直往自己撞了过来，仰头高呼一声，身体陡然拔起，迅速让过那道电光，然后四只爪子暴长，漆黑尖利，一爪就狠狠抓了下去，正中电光。

    那是……一只巨大的，兽的影子。

    镇明的眼光却已经没有落在他身上，只是骇然地瞪着他身后某一点上，又是惊讶又是不可思议，甚至已经忘了闪躲。

    玄武再也顾不得什么，立即现出原身，朝着她就奔了过去，一边急道：“清瓷！清瓷你看看我！是我啊！你方才还叫我的名字啊！我是玄武，你忘了吗？！清瓷！”

    一时情急，再也顾不得什么收敛，就地一滚，冰雪如同张了腿似的，全部聚集在他身体周围，硬生生接下那无数符印。“轰”的一声，无数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冰雪迸发，如同潮水，扑头盖脸地砸向镇明和辰星，眼前的一切全部被冰雪掩盖。

    他痛到几乎想这样死去。

    “玄武！你站住！”

    他回头看了一眼非嫣，她脸色有些苍白，不过那双眼倒还保留了一些狡黠灵动，定定地看着他。

    耳边传来镇明和辰星的惊呼，还有墨雪急切的询问，但他却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听不进去。

    紫色烟雾里十二地支的魂魄忽然骚动起来，隐隐竟有恐惧的味道从他们那里传出来，仿佛窃窃私语，在耳边流水一般徘徊。

    玄武忽地一摆头，背上的鬃毛陡然伸长开来，在半空中飘飘洒洒，每一根都闪烁着斑斓的色泽，耀眼之极。麒麟兽的腿部和侧腹都布满了雪白的鳞片，仔细看去，会发觉那根本就是一块块半透明的冰。寒气缭绕在他周围，仿佛幻象。

    他厉声说着，袖子忽然一晃，玄武只觉眼前一花，镇明的袖子里竟然射出无数符印来！符印从四面八方罩下来，快到惊人，连躲闪都已经来不及，霎时满眼都是符印那种血红的颜色。他大惊，这算什么？！他哪里来的速度抛出这么大量的符印？该死！躲不开了！

    非嫣轻道：“是她……要我带路。”

    传闻玄武兽为二体合一，此时只现出一身来，可见玄武还保留着一定的实力。事情似乎要麻烦了，在这里拖得越久事情就会越不好，他直觉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会发生……

    “另一半在什么地方？”

    镇明神色难得冷酷下来，紧紧地盯着半空中那只美丽的麒麟兽。

    只是如果动用身为御子的能力，地下冰城肯定完蛋，连不远处的非嫣和半妖的姑娘也无法幸免，就是要玉石俱焚，也不该让无干的人牵连进来。怎么办呢？这是一场躲不过去的尊严之战，虽然他认为没有任何意义。

    却见麒麟兽嘴旁齿边还有汩汩鲜血滴落，显然方才是被那些符印伤中了。可是那双眼却依然决绝刚烈，带着某种不能扭转的执著，夹杂着无数冰雪，直直往他身上撞了过来。头顶半透明的犄角在漫天风雪中寒光一闪，瞬间逼进他的胸口，立即就要贯穿镇明的身体！

    镇明微微眯起眼睛，开口刚要说话，忽然兀地瞪大了眼睛，骇然地看向前方！

    “你是……？”

    他的清瓷，好容易解下千年的包袱来到他身边，却换来这种结局。

    黑色的花那个人一直十分神秘，又很孤独漫漫千年她寻了又寻折了又折清瓷……

    他忽地将人偶抛了出去，厉声道：“午马惊雷出列听我号令！”

    那个死字还没有说完，玄武只觉一股极大的压力劈头罩了上来，压迫着整个身体，让他一丝都动弹不了，然后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顿时飞了出去，撞在冰山上，浑身都好象被拆了骨头似的，痛得几乎晕过去，张口就喷出一大滩血。

    “玄武，你当真打算这样斗下去么？你也应该明白，冰城的结界本来就不稳定，我们继续下去也只会让自身更加陷入危险里罢了！讨回四方的尊严也不需要挑在这个时候吧？！只要你我留着命，总有清算的一天，何必在此时？”

    就在玄武身后不远处，一身嫣红的非嫣愣愣地站在那里，怀里还抱着昏迷不醒的曼佗罗，脸上的神色极为古怪，仿佛见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喃喃道：“镇明……你受伤了……”

    镇明抬头揉了揉她的发，笑了起来，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挡我者，死——！”

    白虎的意思？

    “非嫣，你的封印会自己解开的，另外，说不定我不会死。如果我活下来了，一定马上将我的名字告诉你，我们做好这个约定，你还不放心么？”

    非嫣往前走了两步，轻声呢喃道：“可是……我不得不进来……因为有一个我绝对想不到的人来了……”

    果然是雷兽！动作简直比闪电还快啊！

    镇明恼道：“是谁……？！”

    “清瓷……清瓷你……”

    也不知从哪里陡然升起一股气力，他抬手一把推开身前的辰星，摇晃着就站了起来，胸口窒闷到不行，张口再次吐出一滩血，这样才稍微舒服了一些。他艰难地往前走了去，旁边有人拉着他的衣服阻止他，应该是墨雪，因为她的声音听起来几乎要痛哭起来一样。

    清瓷怔怔地望着他，笑容陡然消失，她的眼睛忽然一亮，邪气陡然迸发出来，一条血红的瞳仁直直地竖在其中，两只眼珠变成了一种罕见的暗金色，骇人之极。

    应该是一个人，因为脚步声轻盈而缓慢。漆黑庞大的影子映在地面的冰上，仿佛随时可以吞噬一切，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窒息感，一点一点走近。

    那两个字仿佛是给最沉重的锤子生生砸在心头一样，痛进了骨髓里去。玄武张开嘴，发觉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只动了动嘴唇，眼睛里忽然一阵巨痛，眼泪没有任何意识地自己迸发了出来。

    是朱雀！

    伴随着他的声音，周围的冰柱冰山忽然全部化成白雪，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瞬间就将那只还没让人看清模样的午马吞没。玄武昂首立在空中，须发俱张，一双诡异的眼狠狠瞪着镇明，冷道：“解决一个！”

    镇明忍不住放柔了声音，说道：“非嫣，你们几个先出去吧。我用十二地支来对付，一定能成功。只是这冰城一经他们战斗过，必然要崩溃再也保不住。为了避免死伤过多，只留我一人就够了。辰星，墨雪，你们将朱雀一起带出去，越快越好！”

    “镇明，将十二个妖魔全部放出来罢！你的杀手锏也到此为止了！”

    他终于可以叫出她的名字。

    玄武猛地刹住脚步，骇然地看着她。

    非嫣看了他半晌，开口刚要说话，却见不远处一个鲜红的身影拦在了清瓷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