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在地上,轻微作响。
白虎缓缓抬手,将脸上的血擦去,双眼如冰,直直地看着窥镜里已经成了废墟的地下冰城渐渐被火焰吞噬。
非嫣耸耸肩膀,“当然是真的,方才我看得很清楚。不过要再去找,恐怕很费力气,需要等上一些时日才行。”
“你溜了,我会再抓回来上封印的。这次,一辈子也不让你走了。”
“别伤心了,你们几个,我全部都会一一仔细品尝的。等我取回了阳之魂魄,悲伤也好,恐惧也好,喜悦也好……你们的一切都会是我的,留在我身体里,我替你们保存。”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妩媚却惊惶的声音,也是无比熟悉,似乎还在哽咽着。
镇明此时才突然想起那两个人或许还留在地下冰城,不由皱起了眉头。暗星的阳之魂魄或许可以确定已经被散魂的力量破坏了,但是清瓷身上还附着另半个阴之魂魄啊……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他甚至还叫我将剩下的几个杂碎收拾了,填补我百年来的饥饿。怎么?你在哭?可怜的孩子……他根本就没把你们当一回事,你们不过是卖命而且碍眼的钉子罢了,用完了就可以处理掉,难道还放在那里留着讨厌么?”
他淡淡地吩咐着,奎宿再也不敢多留,立即消失在房内。
“你也真会说……”
“白虎……白虎他……什么都没和你交代么?”
麝香山依然是老样子,安静祥和,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无法影响这里。只是湖畔的碧草再也没有秩序地胡乱疯狂生长,道路全部被杂草覆盖了住。天边流云肆卷,白凤脆啼,偌大的麝香山,竟然半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可怕。
“赶快养好伤,我告诉你一件好事。”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一阵撕裂一般的巨响陡然迸发在天地中,刺眼的光芒如同太阳,从朱雀胸前急速射出,大地剧烈地震荡着,冰雪和石块纷纷坠落,镇明再也无法站稳,往后栽倒的一个瞬间,只觉一股极大的气浪迎面冲击而来,带着破坏性的灼|热,将一切都吞噬在火焰和光芒中。
非嫣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尖声吼了起来,一边又恨道:“死男人!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都要死了呀!先告诉你,我可不会把你的魂魄带进阴间的!”
还记得,他只是一个卤莽的,没什么脑筋的笨蛋,曾经的四方之长玄武对他向来不喜,只有白虎一直鼓励他,信任他。白虎当上四方之长后,一如既往地对待他,什么秘密都告诉他,什么时候都相信他的能力。
“你疯了……对了!快告诉我你的名字啊!你到现在都不说是什么意思啊?”
多少个千年,一直是她在追逐着他的背影,可是现在,他却只能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羡慕她的自由洒脱。这股自在的风,终于还是让她逃脱了。
他在心里无数遍地叫着这个名字,无数过往一一重现,原本的完全信赖此刻却成了椎心的痛。
清瓷瞥了他一眼,忽然微微笑了一下,带着一种淡淡的嘲讽,刺在他眼睛里,又是一种痛。
白虎怔怔地看着窗外,脸上渐渐变湿,两行泪水缓缓流了下来,打湿了衣裳。他也不去擦,任它们流着。眼前似乎浮现出他们在长廊月下把酒言欢的场景,朱雀永远用信赖的眼神看着他,无论他说什么他都毫不怀疑地相信。
“呵呵……那就两辈子,三辈子……”
一道黑影立即落在他面前,垂首等他吩咐。
她忽然回过身来,灵动妩媚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忽地一笑,腮上顿时露出两个梨涡,可爱之极。
“我叫你给我站住!你没听见吗?!”
非嫣嘻嘻一笑,也不说话。
“那我不是很辛苦?”
镇明没有抬头,只是静静看着她雪白纤细脚踝上的那串黑色铃铛,顺着她的小腿往上还蔓延着繁琐复杂的黑色咒文。那是他千年之前亲手下的封印。
他喘息着,低声地,艰难地问道,“他真的没交代你……朱雀,我在这里啊……”
她急切地,大声地说着,仿佛只有这样厉声说话,才能掩饰心里的激动和想哭的欲望。讨厌!她的眼泪都已经出来了!只有这个人,无论如何,她怎么也放不下。
他陡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凄厉如同狼嗥。
可恨他竟然完全不能反抗那种绝对的强劲,此刻身上不只有方才暗星给他的新伤,还有镇明那些符印的旧伤,他连动弹一下都已经是不能够。白虎,难道一切都会如他所想的那样发展么?他不怕死,他只是怕死得如此不甘,连一句话都没能和那个人说上……
地下冰城,承载了他暗星的生与死两次命运,是他的耻辱,绝对不能再容它存在于世间。
“你做什么?!”
非嫣将镇明往地上一放,然后把有着封印的左脚直接翘到他眼前去,居高临下地说道:“我救了你,现在你欠了我一个情!快把封印解开!我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她昂着头,冷冷地瞥过所有人,半晌突然开了口,极慢极慢地说道:“将我唤醒的人是白虎,让我来这里取另一半魂魄的是白虎,我不知道你们和他有什么纠葛,不过如果要阻止我取魂魄,休怪我大开杀戒。我刚刚睡醒过来,没办法控制脾气的,你们小心。”
镇明死死抱住她,什么也没说,将脸埋在她怀里,贴得极紧,仿佛还在微微颤抖。
她恨恨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最后,还是失败了吗?阳之魂魄,没能到手……
辰星已经五内如焚,急到了极至,却冷下了神色,吃力地挣扎着硬是走了过去,猛地将她抱起,死死扣在胸前,无论如何也不放手了。今天,或许真要死在一起了……他的唇忽然贴上她的额头,紧紧地,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竟好象什么都给掏空了一样,连悲伤的感觉都已经消失。
“你不用忙了,奎宿……”不过是窥术被散魂的力量破坏,反弹回来而已。
“干吗啊!现在才想到要讨好我?告诉你,我可不吃这一套!等到了麝香山,你若再不将我的封印解开,我就把你脑袋揪下来当风铃!”
是他失算了,他没想到,事情会坏在朱雀那个莽人的手上。是他没能真正看透朱雀的为人,原本以为他不至如此激烈,原来他对自己果真是那般……
『朱雀,大业就拜托你了。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带你去喝酒,不醉不归。』这个声音仿佛敲在他魂魄深处一般。
他缓缓抚去泪痕,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陡然转冷,张口唤道:“参宿!进来!”
………………
“你!是谁让你来的?!你难道不知道白虎的命令么?他是让我来取暗星的半个魂魄带回印星城啊!这分明是我的任务,是他相信我交给我的秘密!你是从哪里出来的?!给我滚回去!”
一阵轻笑。
话音未落,却听前面朱雀陡然大喝一声,竟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扑上去死死抱住了清瓷!众人骇然,也不知他哪里还有的如此气力。
她才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他呢!那样她多没面子,倒好象这么多个千年来,是她死皮赖脸缠着人家似的。好歹也要教别人知道,是镇明缠着她才对……
“非……非嫣……?”
“我要是跟不上,那可怎么办?”
“去通知奎宿,要他将‘那些人’带过来,顺便准备车马,过几天准备出去迎接玄武和暗星。”
“啊……不说也罢……有什么好说的……”
“你赖皮!方才在冰城不是要告诉我了吗?快说啊!”
“朱雀……”
他缓缓抬起手来,握住她的脚踝,细细抚摩着上面的封印,一如当时替她咒上去的模样。心里忽然百味横陈,竟是不能自抑。看了半晌,他忽然伏身,在她粉|嫩的脚背上印下一吻。
白虎,白虎!
他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笨蛋罢了,对白虎这种信赖,他能回报的只有拼命完成他的任务,用所有的心去相信去爱戴这样一个同伴。
众人一见这情景,都惊呼了起来!这个朱雀,他不要命了吗?!站在他面前的,是货真价实的暗星啊!
镇明再也无力支撑,长叹一声,闭上眼睛等待着火焰将他焚烧成灰。
“用力也跟不上怎么办?”
此情此景,恍然如梦,陌生却又熟悉,让他完全呆住。
她淡淡说完,转身就走。在冰城的最深处,最中心的一块巨冰里,藏着他剩下的半个魂魄,前代麝香王那个老鬼,分明狡猾之极,竟将他的魂魄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凭他如何去想,也想不到兜了那么大个圈子,最后还是要回到这个让他讨厌的地方。
玄武怔怔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竟是想痛吼一声,再过去将那霸占清瓷身体的暗星揪出来打个粉碎方能消心头之恨!凭它是什么暗星,居然占了清瓷的身体!要他如何忍耐?!
奎宿答应了一声,却犹豫着没有出去。白虎大人……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对啊,那些血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个一直睡在小厅仿佛死人的女子此刻承载了暗星的魂魄突然来此,这个事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虽然冲动,却不是没脑子的白痴,尽管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心里却依然忍不住的痛,几乎要将他生生撕裂。
镇明大吼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捉他,却只触到冰冷的雾气,他整个人竟然化成了风,从他指缝里逃逸了。
隐约中,似乎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闪电一样,身形看上去仿佛麒麟兽,背上驮着一人,迅速在火光里奔驰着,眨眼就消失不见。
“不是我是谁?!该死!我干吗要多管闲事救你这个没心肠的人!连声谢谢都不会说,你简直是石头做的人!”
“哇!一辈子!大法师,你太能说了吧!是要吓死我吗?”
那个卤莽的白痴,竟然让他落泪……
这一切,不会完的,他还没开始呢。
他厉声吼着,双臂暴长,眼看就要擒住清瓷纤细的肩膀将她扯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