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好像他曾经的欲望，无边无际，然后到了最后，才发现，它们原来都是空的。

    抬头，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干枯森林，和偶尔能穿透浓密雾气的日光。

    玄武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清瓷转身，忽然握住他的手，垂头露出一丝羞赧之色，轻轻地说道：“你……想去吗？如果不想，我也不强求……”

    镇明沉默了一会，忽然一笑，转身温柔地看着她，“不，我们就此留在无尘山吧。我想了想，我们总是往那里带小孩子，司徒他们一定会抱怨我们不知养儿辛苦。这次，我们自己生个孩子吧，堵住他的嘴。”

    这空空，空空的森林，永远出不去，进不来，望不到尽头。

    清瓷忽然笑了一下，神色居然有些温柔，她轻道：“十年之后，如果找不到那个女孩子，我允许你进阴间。作为同路伙伴的情谊。”

    从此，永远没有醒来的一天。

    玄武恍然如梦，更是说不出话来。

    辰星紧紧握住他的手，“你们也要保重！日后一定能够再见的！”

    空森

    镇明点头，“我们都被炼红夫人骗了，她并没有死。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术，能瞒过白虎。这次如果不是有她在，光凭松林绝对无法拿下太元山。……这也是白虎咎由自取，倘若当日他没有派人去嫣红山……唉，算了，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他把孩子递给非嫣，又道：“从此就没有神界了，我们……也各自散了吧……”

    清瓷忽然在后面叫他，“喂，玩水的，等一下。”

    清瓷点了点头，“人世间我已经待腻了，既然道君有心邀请，我何乐而不为？”

    那时，火光冲天，非嫣他们默然地站在街道上，仰首看着一向隐藏在结界后面的太元山第一次对世人露出真实的面容。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清瓷的脸庞被火光映得火红，然而眼睛里却是一片沉沉的黑暗。玄武叹了一声，把手放去她肩上，什么也说不出来。

    神的传说，终于成为虚无缥缈之事。千年之后，太元山轰轰烈烈的伏神一战也成了精怪异志故事里的一抹传奇色彩，渐渐成为笑谈。

    辰星对清瓷向来没有好感，当下没好气地回头瞪她，“我不叫玩水的！我叫辰星，辰星！”

    他不能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因为放开了，他就只能听见她嘶声的叫喊——你怎么还不死？！

    他死不掉，胸口再也没痛过；他无法伤害自己，因为他的身体是虚空的，什么也摸不到。

    清瓷与玄武二人离开了人世间，去到阴间，清瓷成为阴间第一位女道君，而玄武，在阴间待了几十年，阴间王终于赐予他引路圣者之名，令他引导徘徊在迷津河畔的游魂顺利踏上轮回道。二人从此再没有踏足人世间。

    非嫣转身就跑，手里的小孩子跟着一震一震，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琉璃珠般的眼睛天真又严肃地看着非嫣晕红的脸。她跑了两步，终于忍不住笑着大声说道：“你有本事，就追上我！追上了，我就给你生孩子！”

    事情最后果真发展成这样，虽然他们心中都隐约预料到，然而眼睁睁看着，那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

    非嫣和辰星焦急地看着太元山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大约是由于火光，非嫣的眼睛出奇地亮，等了好一会，她终于撑不住急道：“怎么还没回来？探个情况要探那么久？山都快烧光了！”

    他不能睁开眼，因为眼前只有血红一片，那是她染了鲜血的泪水。

    非嫣见他难过，不由柔声道：“别想了，世事如此，你我都无法预料。这孩子我们带去无尘山吧。”

    （完）

    他每一时每一刻，都只能一个人静静地坐着，闭着眼睛，捂着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