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站的方位不可能让我看到墙上的油画。可今晚我戴上了隐形眼镜,而且还是“全方位视角”,真是绝妙的玩笑!
你不敢动手术,毕竟是开颅,医生也坦白承认有风险性。我还记得你哭着对我说:“Joe,我害怕再也看不到你!”
她喝完杯中的摩卡咖啡,心满意足地放下杯子。“谢谢你,Joe。”
我看到了她写的人物小传,男女主角都戴眼镜。她解释道因为有一家眼镜公司提供赞助。我忽然想起你画过的漫画:一对男女热吻,两副眼镜也激烈地碰撞出“火花”。那次你还特意戴了一副眼镜拉我做试验。
七点钟,我拿出一个玻璃杯,放入一片力度伸泡腾片。语默推门进来,我将热水倒入杯中。“非典”还未过去,这是每天必做的“功课”。
“章语默,你不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了?”我控制不了自己,想也不想冲口而出。
他抬头看我,深邃的眼眸有一层心灰意冷。这个男人很绝望,若不是为了事业,便是因为感情了。我起了恻隐之心,走回吧台倒了一小杯Brandy端给他。
进来的男人非常英俊,通俗一点的形容就是“Girl killer”。不过他看起来情绪糟糕,就像我刚才的感觉——空虚。
我缓缓地说着我和你的故事。两年中,我遇到不少对我明白表示好感的女人,每一次拒绝都不需要任何解释。语默不同,她有权得到我的理由。
我翻开上星期的报纸,找到Joy的专栏。写信的男人说自己并非心爱|女|人的第一选择,是她寂寞时候的替补。
只要走出吧台,我就能将她拥入怀抱。距离,很短。
和晓薇通完电话,我给刚进门的一对情侣送去Menu。抗“非典”的战役接近尾声,咖啡屋的生意逐步好转。只是有个常客,一星期没来了。我不知道她是否就此决定告别。
她端起咖啡杯,像往常那样摘下眼镜喝了一口。她说:“只要有一个人拿掉眼镜就可以了,顺便还能拍一个特写。”
我恨不得和你交换命运,为什么老天非要让你承受病痛?可我唯一能做的事不过是尽力安慰你,让你相信医学。我提出立刻注册结婚,想让你安心做手术。
感情的天平渐渐倾斜,看不到章语默的时候我会想起你,然后陷入深深的自责,我明白自己正在背叛你。然而当她走向我,一切拒绝的词汇都从我的脑海中不翼而飞,我舍不得和她说再见。
我知道她的顾虑,这里有困扰她的感情纠葛。她想飞走,结果最牵挂的仍是那些人。“面对问题,才能最终解决。”我只能这么说了。
“对不起。”我卖咖啡,不卖酒。
我心下恻然,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晓薇,我曾经动摇过。
以往的她若是察觉我不愿深谈便会立即转移话题,今夜我的不豫表现得这么明显,她为何紧盯不放?
My god!不过她能打电话来,至少证明现在非常健康。“你去北京干吗?”我不记得她有朋友在首都。
她或许是有什么事吧?我在她专属的位子上坐下。每个夜晚,她就从这里看着我。
她淡淡地微笑,予人的感觉却是暖洋洋,仿佛是五月的轻风,带着春夏相交时特有的清爽温和。反而是我,看她的时候总是觉得愧疚、心虚。
我开车回到咖啡店,等待章语默的时间显得特别漫长。终于,她推开门走了进来。当我和她的眼睛第一次毫无阻碍地彼此直视,我们同时看清楚藏在心底的一缕情丝。
门被推开,她走了进来。看到熟悉的纤细身影,我情不自禁微笑了。
这又何必?撕开的伤口已经惨不忍睹,难道还要再往上撒盐?我不能答应她的请求。她的健康美丽,正是你失去的那些;而我对你的感情,恰恰是她所无法拥有的。命运和我们三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兜兜转转之后看清阴差阳错是我们今生的结局。
她含着眼泪听完,然后问我值不值得。
晓佳,我不会走了。
语默坐在她固定的位子上。她是个顽固的女子,坚持点Black coffee。我曾试图改变她的执著,但此刻我明白,正是她的固执吸引着我。
两年前,在我们结婚前夕,我发现你在浴室里晕倒。起初我以为是你洗澡时间过长缺氧所致,但越来越不对劲。你天天发低烧,而且双手会经常性抽搐、颤抖。医院的CT报告让我们掉入了冰冷的深渊,你的脑子里有一个肿瘤。
他不点咖啡,问我有没有酒。
Joe,我想让自己彻底死心。语默轻轻说道,望着你的画背对着我。
章语默的摩卡!是啊,在我们彼此尚未看清之前,她已经特别到成为我一个人的顾客。不知还有谁,会依她的口味用心调制与众不同的咖啡?
他轻轻晃着酒杯,在我要转身之际问道:“同时爱两个女人,是不是坏男人?”
昨晚,她坐在角落里写剧本。我把咖啡端过去给她,好奇地看她写了什么内容。这是一个都市爱情题材的电视剧,我已经听她翻来覆去构思了好几个夜晚。
那对情侣相拥着离去,说着旁人听来肉麻的情话,不外乎“海枯石烂此情不渝”。很久以前我闲着无事翻阅晓薇带来的报纸,无意中翻到Joy的情感专栏,她说自己不相信永远,相爱的那一刻恋人自以为看到了不变的未来,但爱情随着时间逐渐苍老。她问读者:还记得上一次承诺的时间吗?
我抑制不住激动,三步并做两步赶到监护病房。虽然你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和以前并无分别,但我相信你一定在拼命努力想要回到这个世界。
当一个人的存在变得如呼吸那般自然,刻在心底的感情便永难泯灭了。
章语默留下喝了一半的咖啡回家了。Black coffee,今晚我们的心情却是Blue。
咖啡冷了,我拿到吧台倒入水槽。在章语默出现之前,我常常会为你做一杯咖啡,仿佛你就坐在角落静静地陪着我度过寂寞苦闷的夜晚。
我张开眼,习惯性地准备去拿眼镜。发现桌上空无一物而我又看得分外真切时,我才恍然大悟自己戴着隐形眼镜。
我无法回答,我也想找个人问同样的问题。
“Joe,你是去探病吧?”她的背后是你的画,展翅高飞的白色巨鸟化成了你。我头晕目眩,想伸手抓住你。她继续问:“严重吗?”
SARS四处肆虐,希望她平安无事,否则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莽撞。
她乖乖接过,一口气喝完。她对我完全撤除了心防,表现如同我是她最亲近最熟悉的人。她的感觉把我逼上悬崖,我做不到同时爱两个女人。
今夜的章语默和平日稍稍不同,恍如混沌中找到了方向。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了如此的改变,连她的Last order都换成了摩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