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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谁是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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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春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拒绝。

    晏于非揉了揉额角,将茶杯放在鼻前轻轻一嗅,低声道:“……过一段时间再说。”

    舒隽不由一愣,低头去看她。这位小姑娘虽然有些醉了,脸上酡红,眼睛却极亮,黑白分明,直率坚定地看着自己。

    紧跟着绿裙子就冲了进来,手里依然捧着那个黑黝黝的药钵子,俏脸上满是怒意:“什么毒药!这是我自己配的灵丹妙药!你说是毒药,根本是污蔑我的尊严!”

    她呵呵低笑:“反正也已经有人看到我俩的好事了,瞒也瞒不住她。可惜,你那么喜欢她,她却要把你当作坏人了。”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飘飘的脚步声,略带杂乱,仿佛是在躲避什么东西。

    耳边传来杨慎略有些惊惶的低呼,跟着忽然什么也听不见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宁宁将信纸塞入怀内,再抬头面上已是平静无波。

    潭州一是储樱园,一是开福寺,附近的乞丐简直比蚂蚁还多,稍遇上一个服饰光鲜点的,立即便群起而上,根本不是要钱,而是抢钱。

    奈奈赶紧捧着脸跑开了,一面还喃喃道:“看他就不像个好东西,果然人品不好!啊啊,眼睛看到脏东西了!”

    倘若少女遇到的是舒隽,他大约会指使小南瓜把她脚上那双还算干净的鞋子脱下来,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见死不救,甚至回头就寻个由头把鞋子给卖了赚点零花。

    气氛很有些玄妙,杨慎不由神色凝重,心知此人不提要求也罢,若是提了,必然难办。

    “师姐!”他急叫一声,她疯了?!就这么硬冲出去?

    小南瓜很机灵地跑前面缠着杨慎说话了。

    伊春扶着发髻颤巍巍地站起来,无辜地看着杨慎,喃喃道:“羊肾啊,我觉得头晕脑胀,浑身不舒服。能不能换回以前的衣服鞋子?”

    杨慎冰冷的目光扫过来,心怀叵测的主仆俩立即坐直身体,埋头猛吃。

    好消息?她愣了一下。

    他皱着眉,神情似隐忍,又似极愤怒,压低声音:“快给我看伤口!不要逞强!”

    晏于非露出一丝笑,点头道:“不错。当日我与两位在豪庄饮酒,明白姑娘的清白。”

    伊春捂住伤口,脸色苍白:“三天前,我们在豪庄见过。”

    伊春摆手道:“没事没事,不见怪不见怪,反正现在大家都好好的。”

    晏于非打断他的话:“就在三天前,有个属下报告说逍遥门哀声一片,是那位门主宠爱的独女被人暗杀。有人在夜色中见到凶手,是个女子,身材瘦削,发髻凌乱,与当日扰乱逍遥门的葛姑娘有七分相似。”

    伊春只得说道:“好吧……委屈你跟着我们一起逃亡了。我们快走,马上离开潭州。”

    晏于非转过身,便见两个属下手里架着一个瘦弱女子走进来。

    舒隽在他头顶狠狠拍了一把,低声道:“给老子带了那么多麻烦!又要做一次坏人!”

    晏于非含笑道:“杨少侠客气了,晏某既明了二位的冤情,再不出手相助,岂不成了铁石心肠之人?在下别无长物,因从小爱游历,各处都有歇脚的地方。潭州百里之外的乡间有一处陋室,如今用来安置两位是再好不过的。”

    杨慎脸色突然发白:“该不会是毒药吧?!我听说过西域有一种奇毒,涂在皮肤上能让肌肤腐烂,他们是不是打算给你换一张脸?!”

    捣一会,再把药杵上那些黑漆漆的东西涂在她脸上,一层层抹匀。

    伊春看着他:“那你……可以替我作证?向官府说明原委吗?”

    他知道她肯定听不懂,她有时候聪敏的让人十分意外,有时候却真的是一头猪。

    木木和奈奈一起退下,宁宁也早早避开。殷三叔将门关上,抱臂守在门口,斗笠压得很低。

    果然,他也不拖泥带水,立即说出了所求之事:“晏某要事在身,身边也没有多余的会武仆从,二位身手不凡,乃名门子弟,故而厚颜恳请二位暂且留在别院,多则两月,少则十日,绝不敢令两位长留。”

    舒隽不由把脚步停下了。

    “你也看到了,我们如今被通缉,自身难保,更不用说照顾你。你自己走吧。”

    她一把甩上窗户,提起包袱,道:“羊肾,你带着宁宁走。咱们在开福寺后面那块小林子里会合。”

    她颤声道:“我不能说!我知道公子与姐姐都是极好的人,我绝不会害两位。求公子放过我!”

    有意无意地,忍不住偷看杨慎,他的目光没有一瞬间离开伊春身上,看得专注又认真。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无法被掌握在手心,收为己用。他们是一阵风,是带着翅膀天生便要翱翔的鸟。

    她逃跑的本事不小,左钻一个巷子,右进一户人家,大群的官兵很快就被弄花了眼,再也寻她不到。

    杨慎只觉一大片莹白的肌肤突然出现在眼前,出于本能把手飞快松开,耳边听她低叫一声,声音婉转。

    她果然怕了,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像一只快要溺水的小动物,一个劲的抖。

    奈奈撅着嘴出去了。木木替她放下帐子,又往香炉里加了一块安神香,这才缓缓退下。

    晏于非对她微微颔首,感谢她答应的那么爽快:“此事倒是说来话长。我晏门近年来有意壮大门下,与中原诸多门派亦有合作,一向相处愉快。前年我大哥去到巴蜀渝州,与万华派商谈合作事宜,却出师不利遭到对方暗杀,大哥右腿被砍去,所幸留了一条性命,我父因此大怒,捉了十来余个万华门下软禁起来。自此巴蜀万华竟与其他门派勾结,处处挑衅晏门,当日在贤德镇,我所中的毒,也是源起巴蜀万华。巴蜀之人善于制毒暗杀,防不胜防,我此次出远门也倍感头疼,故而恳请二位暂时留下,待事情办完,在下自有厚礼送上,绝不敢轻慢。”

    小南瓜嘟着嘴:“谁让主子你那么小气,囤积那么多钱,居然连买糖的零花也不给我。”

    伊春看看杨慎,他脸色也不太好看,低头不说话。

    杨慎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伊春脸上的药膏已经被洗干净,也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什么别的,黑黝黝的皮肤颜色好像淡了一些。

    她惊得眼前发黑,喃喃道:“杀人……潜逃?我杀谁了?”

    宁宁顺从地睡着了,大约是感到安心。

    “你看看她身上!居然有疤啊!有疤!你见过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女人吗?”

    她这样和风丽日的解释,倒让杨慎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说道:“抱歉……我一时失言……”

    “那你怎么不去做猪!”她抬头瞪他,如今脸色白了,形容居然生动了许多。她相当耐看,看久了会让人忍不住心头一动。

    他正打算强行动手,忽然浑身一僵,与伊春对望一眼,眼神都变得警惕焦虑。过了片刻,两人慢慢转过身来。

    谈啊谈啊谈,他们好像永远有谈不完的事。

    所以,杀掉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

    伊春很老实也很大方,人家既然赔礼道歉,她就不会再生气,当下爽快地说道:“我叫葛伊春,这位是我师弟羊肾。我们是减兰山庄的人。至于这两位是……”

    殷三叔却默然。

    她双臂伸长,扑进他怀里,脸埋在他胸口。

    少女很幸运,因为她遇到的是伊春。

    适不适合她也看不出,她就觉得浑身上下像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一样,一点都不自在。

    几乎是本能,她一把抽出佩剑挡在身前,只听“叮”地一声,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垂着头,手里拿着一把寒光湛湛的匕首,似是打算偷袭,却撞在了伊春剑上。

    看上去他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言谈举止间便已能看出精于世故,沉稳无波。此番前来招呼,目的未必是他们两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只怕是想趁机认识舒隽。

    杨慎抱了抱拳:“救命之恩,不敢相忘。不知公子要带我们去何处?我们如今乃是带罪之人,只怕会给公子惹麻烦。”

    杨慎笑嘻嘻地看着她扮男装的模样,出乎意料,似乎比女装还多些俏丽,他说:“做猪才好,有人养着,无忧无虑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等他说出最重要的。

    果然第二天宁宁便去看望伊春了,杨慎见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不防被他一把抓住后背心,用得力气大了,只听“撕啦”一声,后背一幅布料竟被扯裂了。

    想来真实情况应当是晏门想吞并巴蜀一带的势力,却遭到反抗,晏门主恼怒儿子被伤,便大开杀戒,非但没有服众,却引起了更大的反抗。

    杨慎不由暗暗颔首,赞此人做事漂亮。这样一来,他们欠他的情分更多,到时候只怕是算不清,必定要大大偿还他一笔了。

    此人名叫晏于非,应当是晏门排行老二的少主。传闻晏门主有四个儿子,个个都能干的很,其中最能干的就是这位二少爷晏于非。

    杨慎早已怀疑她身份特殊,如今见她装扮诡异身手不凡,岂有放过的道理,当即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舒隽摇了摇头:“不要。看着就讨厌。”

    宁宁将信将疑,展开信纸上下一扫,心中顿时百味横陈。

    这次不管奈奈怎么威逼利诱,伊春再也不肯穿那累赘的罗裙,盘烦琐的发式。

    舒隽趁机把小南瓜拉去旁边咬耳朵:“谁让你把人家衣服拿出去卖?好大胆,居然还敢用你主子的名义!死小子越来越不上道了!”

    她含泪道:“我……只是睡不着出来透气而已,公子不是也深更半夜还没睡么?请快放开,你弄疼我了。”

    杨慎略带一丝惊艳神情细细打量她。

    这位清贵的公子却仿佛没有看到似的,淡淡移开了目光。

    荒唐!杨慎没有伊春那等好心肠,甩手就走了。

    晏于非慢悠悠地说道:“晏某不敢居功,此事多亏殷三叔调查跑腿。总算没有令葛姑娘蒙受不白之冤。”

    倘若遇到的是晏于非,他见惯了横死街头的苦命人,眉梢也不会动一下,淡若清风地走过去。

    她额头饱满,如今把头发全部束到后面,发髻也不繁复,很符合她利落的气质,配上藕色罗裙,多了一丝儒雅的气息,倒让人眼前一亮。

    她手里端着一个黑黝黝的小钵子,用药杵在里面捣来捣去,里面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一股又腥又甜的药气来,味道怪怪的。

    “习惯什么?”宁宁含笑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她笑吟吟的脸也探了出来,见到伊春崭新的模样倒是一愣,与她印象里那个邋里邋遢的姑娘似乎不是一个人。

    木木又笑道:“这里是公子在潭州的别院,他平时很少来。院里除了侍卫,也就只有我们姐妹俩了,无聊的时候只能钻研药石。家姐在这方面已经略有造诣。”

    这又是一只美丽却桀骜的鸟,根本连靠近都不得其法。

    他示意手下放开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

    杨慎见她晕乎乎的,皮肤底下透出一层红,知道是对酒有反应了,只得过去扶住,低声道:“师姐,他走啦!你、你是不是很难受?回客栈休息吧?”

    忽然,她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像是有什么寒冷而危险的东西正在逼近。

    晏于非淡道:“又是巴蜀万华派来的人吧。我已调查清楚,你姐姐确是我晏门中一名婢女,一年前将她驱逐是因为家中有你这个拜入巴蜀万华门下的妹妹。如今你姐已自尽,老父被万华作为人质,逼得你前来刺杀我。计是好计,可惜找错了人。”

    伊春起身对晏于非抱了抱拳,略带歉意:“抱歉,我不大会说话,有些不中听。公子的厚礼我不要,但我会帮你,只管放心。”

    杨慎对这个人简直是鄙视到了脚底,当下一言不发,扶着伊春便下楼。舒隽笑呵呵地跟在后面,他老脸皮厚,完全不在乎,和小南瓜有说有笑。

    “杨少侠和宁宁姑娘都在隔壁,要婢子去叫吗?”木木很温柔。

    她……以前那样是衣冠不整?伊春吃惊了。

    但是不能归属自己的东西,生得太美反而是祸害。

    伊春把斗笠压低,有点火气:“羊肾你总和我过不去!我可是你师姐!”

    这话说的众人都是一愣,殷三叔的眉头立即拧了起来:“你怎能如此与少爷说话!”

    木木跟在她身后走进屋子,给杨慎行了一个万福,含笑柔声道:“杨少侠千万别见怪,家姐就是这么火爆性子,她绝对没恶意的。那药也很有效,不用担心,不是毒药。”

    他于是又道:“在下晏门晏于非,不知姑娘与诸位少侠如何称呼?”

    晏于非道:“惭愧,是有属下见到了通缉告示,因见是葛姑娘,便立即通知我。我派人在潭州城内四处寻找二位的踪影,所幸没有延误。”

    他面上含笑,抱拳道:“想不到竟与诸位在这里相遇,当真有缘。”

    “呃?不用,那个……”伊春还没说完,他已将两锭银子交给了守在门口的姑娘,轻道:“这间雅室的酒菜钱,由我包了。再上一壶特酿汾酒。”

    奈奈端着药钵进来给伊春换药,听到她这样说,不由冷哼一声,朝杨慎翻了个不屑的白眼,咕哝道:“是一夜没做什么好事,所以没睡好吧!”

    她加快脚步朝前走去,一面伸懒腰,头发在身后一甩一甩,像马尾巴一样。

    晏于非就着灯光看了一会书,似是有些乏了,抬手轻揉额角。

    醒过来,睁开眼!她继续对自己提出严厉的要求。

    “奈奈!小声!”

    伊春轻道:“路上救的一个女孩子,她叫宁宁。”

    伊春实在不知道她搞什么鬼,此女看着甚是古灵精怪,她只得轻咳一声:“这位姐姐……我能问问你在做什么吗?”

    伊春唬了一跳,正要躲避,却发现自己好像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由她摆布。

    他一阵风似的奔进来,见到床上跪着的宁宁不由一愣,却也没工夫理会她,只把手里的一张纸举起:“你被通缉了!”

    “你若是将今晚遇到我的事说出去,我便有更好的事情要告诉你师姐。”

    伊春在茫然中再次陷入梦乡,隔天杨慎来找她,看到的就是一张漆黑的涂满药物的大花脸,双手双脚还被包在白布里,看着很是古怪。

    小南瓜做个呕吐的姿势,一面解释:“主子我只是酒喝多了,绝对没有不敬的意思!”

    他略想了想,正要说话,却听伊春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啊,小事一桩。要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这个想法让杨慎嗤之以鼻:“武痴才会成天想着练武的事,江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伊春的伤完全痊愈,是在二十天之后的事了。

    眼见那两人下了楼,沿着江岸慢慢走远,伊春忽然起身,轻道:“抱歉……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她睁开眼睛,立即见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俏丽脸蛋,四只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自己看。左边那个穿绿裙子的姑娘忽然惊道:“醒了!醒的好快啊!不是点了安神香吗?怎么对她没用?”

    立即有属下将她袖子撕开,果然半条胳膊都变成了紫色,像是被烧烂了一样,极为可怖。

    他却将双手背到身后,淡道:“你不会说出来,因为你受了伤。若是闹大了,我不过是落得个风流的名声,你的小命只怕保不住。”

    她婷婷从石头上起身,走到伊春面前,直接跪下:“姐姐,公子,你们救了我的命,等于是再生父母,宁宁愿意为二位效犬马之力。我的一条命,从此是你们的。姐姐和公子若是不要,我便自绝于此。”

    隔天伊春和杨慎便充作晏于非的贴身护卫,随着他出门了。

    杨慎坐在床边低声道:“师姐,你别担心被通缉的事。等你伤好了,咱们去找逍遥门说个清楚。”

    凉凉的夜风一吹,伊春倒清醒过来。她揉了揉发疼的脑袋,说:“羊肾,今天真幸运,有冤大头帮忙花钱了。咱们算逃过一劫啊。”

    虽然这张脸很扭曲,但他还是认出来了,正是那晚在豪庄求他将自己收回晏门的那个婢女。

    晏于非缓缓摇头:“撤了,暂时不要继续跟着他。”

    宁宁的双眼忽然亮了。

    他并不惊惶,只将书卷放了下来,抬眼朝门口望去。那里有一个白影,飘飘忽忽,游离不定,像一抹幽魂。

    身后忽然传来很不妙的声响,他飞快转身,抬手将那个扑向墙壁的纤弱身体拦住。她撞墙的力气很大,杨慎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心下倒有些骇然。

    奈奈嘻嘻一笑:“嘴真甜!我说姑娘啊,你年纪也不小啦,女人该打扮打扮自己的。你这些破衣烂衫,我全帮你丢了好不好?”

    伊春自己也觉得脸上皮肤清爽了许多,见杨慎神情平静,知道脸上皮肤肯定没烂,这才放心由她摆弄,重新涂上一层药,继续躺床上装死。

    木木见他们师姐弟俩似乎有话要说的模样,很快便拉着奈奈离开了。

    他一番相助绝不是嘴里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世俗中打滚之人,一切利益第一。

    马车在路上轻轻颠簸,伊春只觉越来越困,越来越冷。

    右边穿蓝裙子的姑娘先皱眉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安静!”跟着又冲伊春温柔一笑,声音婉约:“姑娘莫惊,这里是公子的别院,公子吩咐我们姐妹俩来照顾你。”

    正要招呼外面的姑娘们,让她们再上两坛酒,忽听走廊那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晏少爷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葛伊春与杨慎似乎和他有些交情,留住他二人的话,总有一日会再次遇到他,从长计议吧。

    她看看他,笑得一排白牙亮闪闪:“人在江湖里混久了,是不是都会变得忘记初衷?活得可真累。”

    正是为难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跟着门被人一把撞开,杨慎的声音略显惊惶:“师姐!大事不好!”

    他登时像个皮球一样滚了出去。

    宁宁实在无法,忽听不远处又有脚步声响起,杨慎扯着她的头发,似是打算躲到阴影地里细细盘问,不防她重重呻|吟了一声,喘息道:“啊!你……求求你,轻点!”

    因着嘴巴被那药给黏住,伊春费了好大的劲才含含糊糊说道:“我没事了……有两个姐姐来照顾我,说这是为我好的药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伊春头有点晕,张嘴想反驳来着,可是一抬头人早就不见了。

    伊春与杨慎走后,殷三叔摇头道:“少爷,这两个少年只怕会坏事。属下还是寻个时机令他二人再也不得泄露风声为好。”

    譬如伊春遇到宁宁,也只不过是个寻常午后,她闲着没事与杨慎继续逛庙会,然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这个快要饿死的骨瘦如柴的少女。

    杨慎急道:“还记得逍遥门那个女公子吗?我打听到了,她前几天忽然被人杀了,逍遥门那帮人不知为何一致栽赃到你头上!现下已经报官,掌柜的把你供出去了,官兵马上便到!”

    “师姐,你没事吧?”他担忧地坐在床边,“你脸上……这是做什么?”

    伊春最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虽然心里明明知道出门历练不可能带着一个累赘,但拒绝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的出口。

    伊春吓得心都凉了,门外忽然响起奈奈的大嗓门:“你不懂不要乱说好不好?!”

    这是伊春的娘下山前送给他的。他们一家人都很好,或许只有这么温馨的家庭才能生出伊春这样的女儿。看到伊春娘慈祥的笑容,他总会想起自己的母亲,那块汗巾子就仿佛是他母亲亲手给他做的一样,令心头暖洋洋。

    她轻声道:“求求你,放过我。”

    腹部中了一刀,血一直在流,纵然她能忍住疼痛,却忍不了身体本能的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冰凉的夜风呼啸而入,一下便吹灭了蜡烛。屋里陷入一片漆黑。

    她勉强一笑:“就是夜里风大,确实睡不安稳。”

    奈奈一边继续给她涂药一面絮絮叨叨:“不要动,也别把它擦了,这真的是好东西。很快你就知道怎么好啦,到时候你肯定要感谢我。”

    可他也明白伊春的意思,通缉上虽然没有他杨慎,但掌柜的为了邀功必然也会将他供出,她先冲出去扰乱视线,自己才好带着那少女找路逃走。

    所以她被带回客栈,睡在柔软的床上,所有伤口都被悉心包扎好,伊春的手不停在她额头上抚摸,声音轻轻的:“没事啦,你先睡一会。起来就好了。”

    此人说话技巧果然高明,稍不小心便要被他绕进去。

    杨慎稍稍一愣,见她还要逃,再也顾不得此人衣衫不整。眼见她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扯住朝后一拉,她登时哭了,半缩着身体,哀求似的抬头看他。

    见她求助似的望着自己,他于是笑道:“师姐穿什么都好看。”

    她于是笑道:“不会的,羊肾是好人,他不会做坏事。”

    所以伊春一直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可谈的。

    抬头见杨慎抱臂含笑倚在门框上朝这里看,她又说:“你也来劝劝你师姐,她不会是个武痴吧?”

    杨慎的心就动了好多次,动的他都有些无奈,于是忍不得透露一些:“我做猪的话,谁来养你?”

    “居然还这么黑!上次见的那个名满江南的一线香女侠也没她这么狼狈!不管是侠女还是什么别的,是女人就该好好弄弄。不行我真看不下去了,木木你来替她擦身体吧!”

    耳边又听晏于非声音低柔:“在下与姑娘相识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能看出姑娘是个心地善良性格豪爽的人。只是有些话在下难免要多嘴提醒。姑娘毕竟初涉江湖,有些事,能不插手便不要插手,有些人能不得罪便不要得罪。譬如再遇到逍遥门那样的事,还盼姑娘能三思而行。”

    伊春却摇了摇头:“不能找,被通缉就被通缉,也没什么大不了,等伤好了赶紧离开潭州便是。对了,宁宁呢?她也有伤,我现在不能动,你多照顾她一些。”

    宁宁突然觉得很烦躁。

    伊春一遍一遍的抱怨,通通被奈奈一句话堵回去:“这样才漂亮,习惯就好。”

    伊春丝毫不惧,在包围圈中左右来回冲突,动作像燕子一样轻快,偶尔有不长眼的刀剑砍在她身上,鲜血顺着衣服滴在地上,像绽开一朵红梅。

    很快便到了储樱园,晏少爷推门下车,不防周围呼啦一下涌上许多乞丐,挥着脏兮兮的盆子,嚷嚷着求他打赏点钱财。

    “我不会变成小叔那样的。该杀的人,我一点也不会心软。”

    一旁戴着斗笠的殷三叔嫌她说话粗鄙轻浮,不由多看她一眼。伊春浑然不觉。

    伊春正色道:“我听人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伤人的人,除非是疯子。巴蜀万华会如此抵抗,想必是你们晏门做了什么他们不赞同的事。晏公子,你救了我们,这个恩情我肯定会还,巴蜀的人要来杀你,我帮你挡下,但不会帮你杀人。”

    杨慎跑了很远,确定后面没有官兵再追上,这才停在一条巷子里,硬是把宁宁扯了下来。

    宁宁红着脸对他微微点头,清秀的脸庞,似是忽然多了一抹媚色,很是勾人。

    奈奈把嘴一撅:“姑娘别怪我直言,出门在外,人的精神面貌也很重要。这里是公子别院,姑娘也算是客人,衣冠不整可不好呢。”

    伊春很严肃地回头看着她:“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弄成这样,还能练武打架么?”

    宁宁咬牙道:“爱杀就杀,要折磨也痛快些,不必多说。”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刻意安排。但人生就因为各种各样不同的、人与人之间的际遇,而显得变幻莫测。

    他右手忽然一扬,只听“卒卒”两声锐响,像是银针之类的细小暗器射了出去,正中那女鬼肩头,她却动也不动,只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不由无言。

    人与人的际遇往往只在一个瞬间便被决定下来。

    奈奈很诡异地一笑:“伤好了你就知道啦。来,快睡觉!赶紧把伤养好。”

    舒隽埋头使劲吃,装作不认识他,小南瓜只得有样学样,也装作不认识他。杨慎本来就不认识他,所以便装傻。伊春虽然很想也装不认识,但人家过来打招呼却没人理会,该多尴尬啊。

    晏于非点亮了灯火,似乎没有要追的打算,继续端起书,他看的入神。

    她见杨慎依旧不说话,目光阴冷,怀疑他是动了杀意,不禁退了一步。

    小南瓜龇牙咧嘴偷偷笑:“你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哎呀!”

    “我把这些脏兮兮的衣服鞋子丢掉!”

    是血?!

    床头放着一块汗巾,不是什么好料子,用得半旧了,微微发黄。下面倒是绣了很精致的云纹,有点不伦不类。

    他说的那么正大光明,好像再多想就是他俩疑心太重。杨慎只得表示了感谢,一路无话,只有窗外风景飞驰变幻。

    他一跃而起,飞快将门打开,刚好与那影子撞个正着。她似是唬了一跳,急急后退,纵身间无声无息地越过一盆芍药。

    他一击不中,调头便跑,伊春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追,忽觉一股大力从隔壁传来,她被杨慎撞得一个趔趄,急道:“怎么了?”

    她只好干笑道:“你、你好啊。”

    身为晏门二少究竟有多忙,伊春总算有了体会。真正的江湖人士是不是也像他一样,上午见好几人,有时午饭也来不及吃便要赶去见另外的人。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展眉一笑,紧紧握了握他的手:放心,绝对不乱花。

    她恨恨地把脚一跺,飞也似的逃出门去。

    这个晏二少,果然不是简单角色。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他立即说出拉拢之事,必然会遭拒绝,倒不如以退为进,先将他二人留在身边,图个来日方长。

    他现在的功夫,击退几个官兵并不是大问题,要担心的是伊春那里,她硬闯出去,不知会不会罪上加罪?刚刚出门历练,却遇到这等离奇事,不能不说倒霉。

    “是因为人家没看上你的花容月貌……哎呀!”小南瓜捂住被打的脑袋,痛得跳脚。

    伊春把领口拉拢,脸色发灰:“不……不用。”

    伊春轻声道:“瞪什么瞪,眼珠子要掉下来哦。”

    他要推,她反而把脸贴上他的手,是一种近乎娇蛮撒娇的引诱方式。

    晏于非唇角露出一抹笑,有点冰冷,似乎还带了一丝讥诮。

    顿了顿,又道:“晏某确有一件事有求于二位,恳请二位拨冗听我一言。”

    更夫已经敲过三更,夜色浓厚,今晚没有月亮,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杨慎怒极,扬手想扇她一个耳光,她却滑到了地上,将他腰上的汗巾子飞快扯下塞进怀里。

    她蜷缩在一团脏兮兮的茅草上,像一只快要断气的小猫,只有眼里偶尔流窜过的光芒让人相信她还活着。只是活得很痛苦。

    小南瓜鬼头鬼脑地蹭过来,轻道:“主子,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你的讹诈?给你一顿好骂?你也真是的,既然不想结交,就干脆拒绝嘛,何必搞这么麻烦。”

    “奈奈,没有皮带我没办法栓剑,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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