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遗忘的时光（2）

    和和从郑谐将她拖下来的距离判断，原来她真的已经爬高，大半个身子都探到外面去了。她自己惊出一身汗，但他那根本没用力的一巴掌却令她哭起来。

    所以和和在学校里小心翼翼，本本分分，努力学习，与人为善，绝不招惹是非。她不想当模范生，她只是不想被郑谐看了笑话去。

    都怪大一下学期艺术学院的某个脑抽的艺术节。

    喝醉了的筱和和就是小孩子，得理不饶人，听到郑谐道歉的话，她反而哭得更响了。

    筱和和后来趴到楼梯栏杆上吓唬郑谐：“你再说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二楼并不高，郑谐跳下去甚至可以站得很稳。可她站的那处位置下面恰有一处台阶，不摔伤那是不可能的。

    原来是那天演出筱和和一直藏在台侧帮演员们看东西，有时帮着拉幕。校园的舞台简陋，偏偏有个校内记者一直在侧台斜角拍摄，于是很多张照片里，台上是乌泱泱的背景，乱糟糟的人影，台侧则是清清淡淡一身白衣的筱和和一脸虔诚地看着同学们的演出，天堂地狱，鲜明的对比。

    和和要跟自己赌一把。她忆起了肥皂剧里最常见的情节。坏女人要破坏人家的恋情，总是在男主角喝醉不省人事的时候，将他脱|光光，第二天早晨自己往他身边一躺，声称两人已经亲密，而喝醉的男主总也记不得自己根本没有做过。

    郑谐真的不记得凌晨时发生的任何事了，比她所希望的忘记得更多。

    那时已经快考试，岑世找她几回被拒见，也偃旗息鼓，全力复习功课。

    她没打算回有郑谐的那个家，她不敢也不想面对他。她的计划是回以前跟妈妈以前住的那栋房子去，一直空在那儿，没有出租。虽然可能尘土扑面，但也好过露宿街头。可是她也不明白怎么出租车停下时，抬眼一望还是郑谐家的别墅。

    那一点血迹如醍醐灌顶一般点醒了她，在郑谐房间时，她似乎什么都没有见到。

    郑谐挣扎了一下没挣开，自己继续往前走，后面拖着一个筱和和。等走到自己屋里的软沙发旁时，他回手把和和揪出来，甩到沙发上。和和缩到沙发上继续哭。

    大学一年级的暑假，筱和和努力地将自己的每一分钟塞满，参加学习班，担任志愿者，努力遗忘一些令她不愉快的事情。

    郑谐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站起来说：“你什么时候哭累了记得回屋睡觉。我不舒服，我先睡了。”

    她觉得好玩，也躲得辛苦，但最终还是被一位叫作岑世的多才多艺的男生所吸引。

    这也是郑谐教她的。他说：你就算真的醉得忘记自己是谁，也一定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醉了。女孩子醉了不好看，更重要的是，女孩子让别人看出醉了的话，受欺负的机会也大。

    郑谐去捂她的嘴：“你是不是要把陈阿姨吵醒上来看笑话？”

    比这个她二度被戏弄的伤害更令她伤心又难堪的是，郑谐竟然知道这件事了。

    后来郑伯伯身体出了点小状况，倩柔阿姨也去了A市照顾他。她本想带了和和走，但和和那个暑假很忙碌，她上学习班，参加社会实践，作志愿者，走不开。于是她在郑谐家与保姆作伴，直到郑谐回来。

    可是郑谐却说了一句她万万都没想到的话。郑谐淡淡地说：“坐下吃饭吧。下次如果晚上不回家，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所以“神秘女郎”筱和和被大肆讨论了，被人肉搜索了，一夜成名了。不是她自己爱出风头，实在是大学里的无聊闲人太多了。

    和和考了个不错的成绩，然后迎来大学第一个暑假。

    按说她应该去A市妈妈身边。在大学校园任教的母亲，拥有漫长的假期。可是那个暑假，妈妈带着一群学生南下考察去了。而郑谐的妈妈倩柔阿姨，每到夏季身体更差，仍然留在Y城，筱和和乐得陪伴她一起渡过暑假。

    和和在学校也很宅，不怎么关注八卦，所以她不太清楚这一位乃是校际风云人物，不然她会躲得再远些。

    和和没有想到，今天是她的幸运日。

    可是这一次，她何止让他看了笑话去。他以前给她的种种评价，天真幼稚，自作聪明，不明是非……都得到了印证。

    和和心里空落落地在街上转了很久。郑谐不给她电话，她没台阶可下，又没法回家，于是耐不住寂寞地拨通了很爱玩的几个高中同学的电话，约她们小聚。

    可是筱和和实在没力气再折腾一回了。她原定的目的地离这里隔了大半个城市，和和不能保证自己装清醒能装得那么久。万一睡在出租车上，那她就真的危险了。

    不过郑谐待她与以前并没多大分别，还当她是小女孩，带她出去玩，给她买零食和玩具，看她烫了卷发直皱眉，只是在发现她已经长高到他的耳垂时有些吃惊。

    和和醉得很厉害，虽然她可以装得很清醒。

    和和是晚发育的那种孩子，郑谐大学毕业时，和和还不到他的肩膀。

    惊醒的郑谐推她：“筱和和你吃错什么药了？你是不是疯了？”但他的手恰到推在她最柔软的地方，又急急收回。

    本来就是玩笑一场，扯多了更没意思。和和既没向任何人哭诉，也没将心情写入日记，她用她自己的方式疗伤，安静的，忙碌的，试着将所谓的初恋迅速遗忘。只是偶尔回想起岑世与她一起玩闹的日子，不免惆怅几分，感到人生若梦。

    她快速地回想了一下郑谐跟之前几任女友分手的情形，有时候她也能恰好赶上女方哭哭啼啼不依不饶的情景。郑谐讨厌女人撒娇耍泼哭哭啼啼，讨厌女人喝多了借酒装疯，更讨厌女人跟他拉拉扯扯。她恰好把这几样全占尽了。

    她们去游戏厅玩了一下午游戏，疯狂得不得了，晚上去吃烧烤，大口喝啤酒，又到KTV里去唱歌，边唱歌边喝酒，唱得喉咙嘶哑，喝得天眩地转。

    岑世说：“我来向你道歉。但我答应过你哥，不再见你。所以，和和，祝你快乐。”

    她小心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就那么脑子混乱不清地呆呆地在房里坐了很久，直到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她觉得身体极不舒服，想去洗个澡，她洗完澡后才发现自己在白色毛巾上留下了一点红色的印迹。

    筱和和本是那种干净清爽，柔和甜美，越细看越舒服，但丢到人堆里却不容易一眼被挑出来的小女生，尤其在以诞生出格另类人物著称的艺术学院，她安安静静，绝少出头露面，社团活动也只作幕后服务人员，布置场地，设计画版，并不出众。

    后来和和发现了未接来电。除了岑世的，还有本地的陌生号码。她知岑世专程过来，于是回了电话。

    当和和进去时，他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地看了和和一会儿，似在观察什么。

    和和坐在花园的椅子上观赏了日出，那样灿烂的景象刺花了她的眼睛，充满希望又令人绝望，她犹如等待终审判决的死刑犯，生与死都只悬于细细的一线。

    可是那天他们好像一直在争论，总之一切都不对劲。和和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郑谐说：“筱和和你太令人失望。”他从来没这样讲过话，他以前只说：和和你是个笨蛋。或者：和和你是蠢姑娘。

    可是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没几天的筱和和那时候并没有这样通透世事，那时她横了一条心对岑世说：“你等着我，我有话跟你讲。”

    因为目光锐利的妈妈一定能发现她的反常，却肯定不会多问，只会如最精密的仪器一样在她周身扫描，令她如犯人一般羞愧难当。而性情温和的倩柔阿姨向来只对她嘘寒问暖，从不试探着去揣度她的内心，给她最大的尊重。

    她押下的赌注不但全部收回，甚至还大赚了一笔。

    郑谐一边摆平岑世时，一边在心里偷着乐吧。

    她失身事小，但眼下的问题是，等郑谐醒来以后，她要怎么跟他面对？

    其实郑谐向来身手敏捷，但幸运的是这一晚他的动作拖泥带水。当郑谐回头又想推她时，又因为碰到她的某处□的皮肤而迟顿下来，和和趁机搂住他的肩，咬他的脖子。郑谐重重地抖了一下。

    岑世的这句话令和和已经渐渐痊愈的伤口再度被撕开。如果他根本不来，她不会介意。可是他来了，却又再度为了某个原因轻易地抛弃她，不管是什么原因。

    她小心拈起那几根头发，替郑谐把衣服稍稍整理了一下，昨天意外来得很仓促，两人的衣服本来也没有全脱掉。

    郑谐自己倒了杯水喝，扔给和和一条毛巾：“哭够了就回屋睡觉，替我把门带上。”然后他躺到床上，拉过凉被蒙住脸，很久不见动静，似乎是睡了。

    郑谐这次没由着她的性子，用了一个大力抽出自己的腿，边继续往前走边说：“筱和和你再这么胡闹，我以后永远都不管你的闲事了。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后天就出国了，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你。”

    和和终于有了扳回一局的胜利感，她洋洋得意：“你想以后都不管我？没门！”

    人怕出名猪怕壮。于是，每日教学楼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平常只与女生一起玩，安静乖巧的筱和和，突然间涌出了一大批追求者。

    她一直在郑谐的阴影下成长，她一直被郑谐当成笨笨的小孩子，所以她一直想证明给他看，自己长大了。

    她睡得不沉，醒来时天空还是黑沉沉的，而她的酒已经完全醒了，她的酒向来醒得非常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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