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刘关张桃园结义携手共逐鹿

    刘备背着手踱进山去，四周静悄悄。

    独轮车“吱吱吱”的响，两边的枣树越来越多，红红的肉在车上一抖一抖，散发出阵阵异香。树林深处，有一个人的鼻子随着阵阵飘来的肉香一抽一抽，心中已经出现了大块吃肉的美景。“不可一日食无肉”，这话是谁说的来着，更何况是如此诱人之肉，怎可轻轻放过？

    关羽说：“你在这五子棋上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我一个新手，如何能和你比。”

    刘备又说：“现在我改行卖裤子，长裤短裤内裤花边裤都卖。”

    关羽心念急转，顿时明白这种棋变化万千，只在心里模拟了五六步棋，已经繁复到无可计算，一局棋，竟隐约有包容天下的气势，比之自己惯常所下的象棋更为深奥。

    关羽一愣：“那比什么棋。”

    张飞当即就被感动地哭了。

    真的，没听过刘备唱歌，你就不知道荡气回肠是什么样子的。也许你从前听过一些很能激动你，让你自觉有点荡气回荡的歌，但如果你曾经听过刘备的歌声，就会刻骨铭心地了解到荡气回肠的更深层含义。

    关羽微一颔首。

    刘备义无反顾的一路唱了下去，越唱越是激昂，虽然歌词很简单（当然简单了，因为只记得两句嘛），但刘备却唱得一波三折，并且用上了他叫卖时的独门技巧。一时间，只见周围红枣纷纷掉了下来，许多蚯蚓从地下钻上来，扭来扭去，天牛啊知了啊掉了一地。最最可怜的是那头背井离乡出来逃亡，一心想找一个光明新世界的老虎，这两天正在这红枣山内盘恒，想着这里土地贫瘠，水草不盛，野物甚少，那个天杀的灾星张飞该不会到这里来打猎，正打算小住数月，再谋后路，却不料先隐约听见张飞的声音，又撞见刘备歌兴大发，脆弱的心脏连遭重击，终于不堪重负，一命呜呼，心肌梗塞而亡。

    “这位大哥，您这沉鱼落雁的歌声在这里唱起来，听众就我一个人，可实在是太浪费了，我看，您还是到城里去，让大家都欣赏欣赏，开开眼，大家一定永生永世记得您，别、别在这里唱了。”虽然关羽心里已经快抓狂了，但说话的时候依然拐了个圈。

    关羽在后面大叫：“恩公，恩公。”张飞已经不见了。

    且说刘备这时引吭高歌，那歌是这样的：我是一只小鸭子，依呀依呀哟，小鸭子呀小鸭子，依呀依呀哟（后面忘词）……小鸭子呀……依呀依呀哟……

    张飞心神一震，心想凭自己的能耐，居然有人站在身后都不知道，虽说刚才自己心神不宁，但长期在山中煅练出的敏锐听觉此刻竟没发挥作用，此人的轻功绝对非同小可。

    老板于是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通，将那关羽以往的恶行一一叙述。这老板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他最开心的就是为被害人讲述关羽的故事，看到被害人的嘴巴和眼睛越瞪越大实在是愉快极了，所以他练就了一付绝好的说书本事，不下于职业说书匠，将一个个案例说得有如亲见，还添油加醋一番。

    刘备打了个饱嗝，道：“我说张兄弟啊，你怎么才来啊，来，坐下吃肉。”

    张飞又一次有了不好的预感。“这，难道是……”张飞纵跃如飞，很快就找到了源头。果然，那味道是烤肉的肉香。

    刘备见关羽沉默不语，又道：“看来越是复杂的棋，关兄越是欢喜。”

    孝子，孝子啊。

    刘备连连摆手，道：“这不是一般的鹿，这是神鹿，不会死的，肉割了还会长出来，我们这就准备去逐鹿天下。”

    又连输五局之后，关羽袍袖一拂，把剩下的棋子扫飞，气呼呼道：“不公平。”

    刘备正在那里翻来覆去地唱着小鸭子之歌，唱到第七百三十八只鸭子的时候，关羽忽然从山里冲了出来，两只手乱扯自己的胡须：“大……大哥……求求你，别唱了。”

    关羽一阵脸红，好在他脸红没人看得出来，心里想怎么刚才自己这么失水准，可是这刘备说话太也气人，倒底是他把别人都当白痴还是他自己是白痴啊？没准是故意来找麻烦，我要冷静。

    关羽只觉得胸中气血开始翻涌。自己并非是寻常的热血男儿，却为何这素不相识男子的一番话，竟让我仿佛不能自已？

    “四条，你们吃第二批。”

    刘备依然微笑，眼神却严肃起来：“可任这棋盘如何复杂，又怎及得当今天下的万一？”

    只见刘备和关羽在一堆篝火边坐着，火光照耀下，两人满嘴油光，那火上烤的，正是先前被关羽骗去的肉。

    刘备沉吟道：“这关羽我也是早有耳闻，一直想会一会，今天正是个机会，你在这里且坐一会儿，我进山去逛一圈。”

    许久。

    刘备止住歌声，笑咪|咪对关羽说：“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刘备却道：“可是在这里下，却无法尽兴。”

    关羽奇道：“那你要到哪里去下？”

    关羽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张开时，眼神坚定而明亮，此时夕阳西下，夜幕已临，刘备的眼睛也闪亮如夜星。

    “哈哈哈，下棋我最在行了，饶你一个炮都不在话下。”

    关羽平日自恃养气功夫，此刻也不由得跳起来骂娘。

    刘备又把五子棋的规则说了一遍，关羽二话不说，找来一黑一白两块大石，独门红通通神功到处，两块石头碎成几百块拇指大小的棋子。

    一个人只要用心，只要肯努力，没有干不好的事。刘备唱歌就很用心，全情投入，歌声高吭嘹亮，九曲十折，直穿入云，若有旁听者，绝对的荡气回肠。

    刘备一脸的谦虚，道：“您别夸我，我这人真经不起夸，就唱点歌嘛，虽说没什么人能达到我这水准，咳，看我又在自吹自擂，贻笑大方了。其实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我现在正式给你来一段。刚才我可没认真唱，这回我好好地‘用力’给你唱唱。嘿，不是我自夸，我唱起歌来，那可绝对是沉鱼落雁，一点都不跟你瞎吹。”

    刘备的脸色明显变了一变，这小子看起来五大三粗，难道我竟看走了眼，把戏就要变不下去了。

    张飞说：“你可要小心。”

    “肉啊肉啊，我的好多肉啊。”张飞“哇呀呀”叫起来：“刘备你个鸟蛋，这是什么意思？”

    “你栽在关羽手里，这里谁没栽在刘备手里过？还是刘备毒，我买刘备双份。”

    张飞正在歇斯底里，头发被真气冲得竖起来，牙磨得“滋滋”响打算冲回去报仇，肩上却忽地被人一拍，耳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这位大哥，从背影看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俊朗不凡，何故如此啊？”

    关羽觉得不行，先手优势太大。刘备就让关羽执黑，结果黑棋走一步白棋就堵一步，两个子连起来就给堵了一边，堵得关羽胸闷无比，而白子堵着堵着自己就连了起来。

    老板道：“又一个被那红枣大汉关羽骗的人。”

    关羽心说我靠，谁哭哭啼啼了。为了大计，现在只能忍下一口气，悲声道：“这位大哥，我上有八十岁的老娘，竟然得了一种名为‘吃肉综合症’的怪病，天天嚷着要吃肉，三天吃不到肉就绝食，为了满足老娘那永无休止的吃肉|欲，搞得家徒四壁，分文皆无，该卖的全都卖了，现在只有卖我了。唉，我在这里已经坐了两天两夜，都没碰上一个有善心的买家，眼看三天之期又要到了，老娘又要绝食了，再卖不掉，只好回家切半斤自己的上好臀肉给老娘了，呜呼呀。”

    “上次我就是栽在关羽手里的，太狠了，我买关羽。”

    后话暂且不提，反正此时，刘备就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张飞心中一甜，恨不得现在有面大镜子可以照照自己玉树临风，光辉照人的形象，终于今天有人发现了自己的非凡之处。可是之前那么多年怎么就连自己也没发现呢。张飞呵呵一笑，心下的不快少了大半，对刘备印象非常之好。

    老板脸上一阵狂喜，脱口而出：“这顿我请了。”

    刘备问：“如何不公平。”

    刘备眨巴眨巴眼睛，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粗鲁啊，我最不欣赏粗鲁的男人了，我本来已经决定把这里当作半夜练嗓子的场所了，要是你不乐意的话，我们就来比一比，看看谁厉害。”

    只见老板破口大骂：“白吃白喝的王八蛋，没付钱就想溜，找死啊，以为老子是吃素的，看老子逮住你们剥皮抽筋！”一边骂一边卷起袖子往茶馆外冲。

    刘备笑了：“不比象棋。”

    “咦，鹿还分很多种吗。”

    由于关羽太过气愤，“猪头”二字骂得犹为响亮，那张飞虽然一路飞奔，却也隐约听到，想想自己那一车肉中并没有猪头，以为关羽想要一个猪头而不得，大是懊丧，这样一个孝子，如此简单的要求，自己身为卖肉大户居然一时间无法为其办到，实在是深感惭愧，当下决定以后送给关羽十个大猪头，以示补偿。却没想到原来关羽是在骂自己是个大猪头。好心人真是做不得的。

    “我买刘备。”

    “可是，有一种鹿的肉，你肯定没吃过。”

    刘备说：“比下棋。”

    “当然了，这种鹿肉啊，味道好得啧啧啧，连神仙吃了都不肯放呢。”

    当下关羽好声好气道：“比什么？”

    张飞毕竟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虽然不知道关羽到底是谁，红枣大汉又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跳了起来问：“你……你……你……说……说……什……么？”

    第二天，刘备就找了方圆三百里他认为风景最好的地方——隔壁山头上的小桃林，三个人互报年龄，结为兄弟，刘备老大，关羽中间，张飞老幺。

    关羽虽然明知自己初学，下起来极为不利，却仍无法抵挡住这围棋的诱惑，当下道：“好，围棋就围棋。”

    一声震天的惨号声响彻云宵：“天哪，可怜我在山中长大，天性纯良，竟被那厮骗了，没搞头了，还是回山里去，远离这个险恶的人世好。”

    那人正是刘备，他脸上挂着笑容，心中却讶异非常。虽然刚才从背影看，这大汉于情绪不稳之间，依然气势沉凝，可称高手，但现在肩膀只轻轻一抖，就把自己的手轻巧卸下，看来原先仍是估计得低了，当下更增结交之意。

    先是刘备执黑先走，结果白子怎么堵也堵不住黑子，不是冲四嵌三就是双嵌四，关羽上来就连输三局。

    这种更高层次的荡气回肠是怎么样的呢，如果硬要用言语形容的话……你吃坏肚子，捂着小腹呲着嘴找茅房的时候，就有那么一丁点回肠的意思了；你受了风寒，连着打了三十几个大喷嚏之后，吸口气胸口就剧烈酸痛的时候，大概可以接近三成的荡气程度。

    关羽终于为刘备所折服，为这个男人赌上自己今后人生的时候，张飞还傻傻地在山外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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