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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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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辱我男神者不共戴天。”

    骆闻舟戴上手套接过来——那是个十分常见的文件夹,里面夹着薄薄的几张纸,每张纸上都贴着一张照片,旁边是照片上人的姓名、性别、家庭住址等基本信息,角落里注明了日期和一个意味不明的数字。有些是打印的,有些是手写的,手写的字迹很重,错字连篇。

    此后,郑凯风和周峻茂终于度过了“黄金合伙人”同舟共济的阶段,开始同床异梦。

    有一户居民家里连续几天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家里正好有孕妇,被恶臭熏得受不了。家人分辨出恶臭来源是隔壁, 遂前去交涉, 那家却始终没人来应门。孕妇家人又找了楼里约等于不存在的物业,物业一查,发现那户房子是出租的,租客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房东的手机早已经成了空号。

    费渡收起手机的免提,对电话那边给他说案情进度的陶然说:“谢谢哥,我知道了。”

    今年冬天冷得早,燕城各区县纷纷提前供暖,这屋里因为没人续费,大约在大半个月以前就停了供电,提前到来的暖气给停止制冷的冰箱雪上加霜,温度急剧上升,被闷在里面的尸体和品类繁多的菌来了一场“世纪会晤”,产生了奇妙的生化反应。

    骆闻舟对着这个连男神都不敢大声捍卫的市侩女人嗤笑了一声,继而转向肖海洋:“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周怀瑾苦笑了一下:“他不认我,一分钱也不会留给我的,遗产自然是由怀信继承。怀信你也熟,很有点小聪明,但不是接班的料——尤其接不了他这不黑不白的生意。”

    愤怒的孕妇家人认为物业存心不作为, 要把隔壁的门撞开, 双方掐将起来, 最后惊动了派出所。

    这个人端着杯子,冷冷地看着愚蠢的杀手中毒倒地,无助地挣扎,直到彻底没气。

    “郎大眼,你不是喜欢‘里昂’①吗?”骆闻舟对郎乔说,“这就是咱们本地生产的‘里昂’,快过来瞻仰。”

    女人手里拎着探病的饭盒和花,正在往费渡的病房里张望。

    “骆队。”陶然递给他一个夹子,“你看,这是在死者行军床的枕头底下发现的。”

    “你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另外,我总觉得令堂在保险柜里锁了一辈子的东西,应该不止是一盒威慑周峻茂的心脏病药,你认为呢?”费渡轻轻地冲他一眨眼,压低声音说,“我希望怀信能瞑目,我喜欢他的画,走吧,我送送你。”

    肖海洋连忙应了一声。

    费渡不由自主地开足了花|花|公|子的火力,轻轻一推眼镜,彬彬有礼地说:“姑娘,是探病找不到房间了吗?”

    沙发上堆着几本翻烂了的黄色刊物,一套扑克牌和几颗灌过水银的骰子。墙角堆着一打啤酒瓶子和用过的一次性饭盒,自热也臭了,只不过比起屋主,臭得小巫见大巫。

    周峻茂之死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各怀鬼胎的真假太子们你方唱罢我登场地演了一场闹剧,本以为可以缓缓收网,不料董乾这把“杀人的刀”竟然出了纰漏。

    周怀瑾:“你的意思是……”

    周怀瑾用力闭上了眼。

    “大概就是这样,”费渡坐在轮椅上,上半身往前一倾,“周先生,这句话你可能听腻了,我再说一遍吧,节哀顺变。”

    旁边一个刑警探了探头:“这字怎么像小学生写的啊?”

    董晓晴刺杀周怀瑾,误伤周怀信,凶手紧急灭口,警方当天再审周怀瑾。

    ①里昂是《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男主。

    墙柜下面的行李箱里除了换洗衣服外,还有不少作案工具,胶皮手套、头套、雨靴、防雨布、违禁刀具、铁榔头、铁棒、电击器与一些常见的撬锁工具。中间陈列着几沓摞得整整齐齐的百元现金,目测有十几万,围成一圈,供着一尊慈眉善目的瓷佛。

    周怀瑾低头擦了一把眼睛,站起来告别:“谢谢费总,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几天后,肖海洋通过DNA和照片,从通缉犯的资料库里找到了这个“王新城”的真实身份,这人本名叫“王励”,是个长途司机,因为染上赌瘾欠了债,铤而走险,砍杀债主一家,之后连夜出逃,被当地警方通缉,没想到居然就此干起了没有本钱的买卖。

    周怀瑾一愣。

    郎乔本来想在旁边扶着骆闻舟,坚持了半分钟,差点休克,临阵脱逃了,跑到门口嚷嚷:“老大,你是不是鼻窦炎啊?”

    “你没有决策权,也没有参与,严格来说还是受害者之一,”费渡说,“放心吧,一般情况下不会牵连到你。”

    骆闻舟用拐杖轻轻点着地,缓缓地走出了臭气熏天的现场,心里有种预感——这恐怕就是他们一直以来在等待的“关键证据”了。

    除此以外,警方在王励家里发现了一个热水壶,里面有残留的半壶水,然而王励家里并没有一个能盛热水的容器。

    三个小时后,市局的警车占领了公寓楼前的空地。

    费渡的目光透过无框的镜片,不动声色地把周怀瑾剥皮扒骨一番:“其实我有一点不是很明白,郑凯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才对令尊痛下杀手呢?”

    到如今,也许是时机成熟,也许两个人之间终于进入了“同室操戈”环节,郑凯风把二十一年前埋下的伏笔重新拉出来,利用自以为是周峻茂私生子的杨波,里应外合,撞死了风光了一生的周氏现任掌门人。

    对方好像被“姑娘”这个称呼叫愣了,一时没应声。

    “一个熟悉厨房的警察,工作和生活中烂成什么样的生物体没见过?少见多怪。”骆闻舟头也不回地说,继而冲法医们招招手,“行,我看完了,抬走吧。”

    青年美人常有,但中年美人就难得一见了。

    一台成了藏尸柜的冰箱,一个脏得看不出底色的布沙发,一把三条腿的塑料椅子,一张矮脚茶几,一个旧式墙柜,一台落满了灰的电视机和一张简易行军床,这就是全部的家具。

    “但是我还有一些其他的疑惑,”费渡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敲打着轮椅扶手,自下而上地看着周怀瑾,“周兄——我这么称呼你不介意吧?我突然觉得你们兄弟俩、你家……令堂本人,所有的悲剧都源于周峻茂在未经亲子鉴定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就认为你不是他亲生的,这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他把尸体塞进冰箱——这样一来,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会大大拖延,很多证据都会随着时间湮灭——然后把装有毒酒的酒瓶和自己碰过的杯子带走处理掉,来去无踪,等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自己早就金蝉脱壳。

    二十一年前,周氏为了进军国内,故技重施,在这过程中,董乾夫妇无辜受到牵累,董乾痛失亲人,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在无可奈何的悲伤中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的名字却已经被魔鬼登记在册。

    他不必再往下说,费渡已经明白了——周峻茂晚年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也知道他绝对驾驭不了这复杂的周氏,所以想要替周怀信清理一下自己的产业,渐渐从一些不那么合法的领域里退出来。

    “您在这站一会,我都觉得自己的病房会闪光,”费渡把轮椅推进病房,顺手掐了一朵不知谁带给他的花递过去,“我对这边的住院部比较熟,您想去哪,我能陪您走一段路吗?”

    郑凯风闻风而逃,带着现金敲开了杀害董晓晴的凶手的门,一杯剧毒谋杀了谋杀者。接着去接杨波,想要逃之夭夭,没想到在酒店楼下意外遭到警察伏击,郑凯风走投无路,动用了最后的手段——“同归于尽”。

    周怀信报警的时候确实叽叽喳喳地说过,费渡轻轻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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