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从早晨众家长们群鸭开会似的把陆局召唤来开始, 陶然的挨训生涯就没有停歇过, 这会可能是听得有点麻木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把头一低，他闷头问：“陆局，那我现在跟谁汇报？”

    大火冲天而起，迟到的警察们面面相觑，负责人嘴里发苦，蓦地转身咆哮起来：“都愣着干什么，找人救火啊！”

    “清理完成”的四个字从他指尖发出，悄然从烟尘中插翅飞走，顺着几乎被飓风卷到光天化日下的大网，散到所有相关人的耳朵里。

    卢国盛阴郁地看了他一眼，没动。

    生态园里突然停电断信号，原本安安静静的民房骚动起来，不少人出来查看，竟然足有二十多人！

    骆闻舟“啧”了一声，十分不满他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毫不避讳别人地伸手绕过前座，在费渡下巴上抹了一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知道了，你爱我，我会小心。”

    司机没动，僵尸似的坐在那，目光直视着正前方，牙齿轻轻地打着颤。

    地下室里，骆闻舟借着一点微光，拿出他修炼了十多年的溜门撬锁手艺，三下五除二地撬开了卢国盛手脚上的镣铐，一把拎起被他打晕的卢国盛，扛了起来。

    调查员凑上前去，正好看见卢国盛和来接他的黑色轿车打电话，让对方退出监控范围，惊鸿一瞥，已经足以让他认出，那辆黑色轿车就是蜂巢的迎宾车之一。

    这是智力正常的灵长类能办出来的事吗？

    陆嘉来不及惊喜，已经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一只眼反应过来了！

    同时，去而复返的一只眼看见没关紧的地下室门，整个人骤然紧绷起来，他悄悄地侧身靠近门口，抬手摸上腰间的弹/簧/刀。

    陶然很有执行力, 也很有亲和力, 与朋友同事相处, 总是宁可自己吃亏也要让大家都舒服, 他可以自己辛苦奔波、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舍生忘死, 但一旦压过来的责任超过他认为自己所能负担的——譬如要是他的某个决定可能影响很多人, 他就会因为不知如何兼顾而格外犹豫。

    陆嘉目瞪口呆地接过骆闻舟还回来的手机：“炸药？暴/恐活动？”

    “牧羊犬”抬起眼，从后视镜中看见后座上的人，那人下巴上露出了一点没来得及打理的胡茬，单手甩着一副手铐，“哗啦”一声轻响，而后冲他吹了一声口哨：“牧羊犬你好，我是警犬，同为工作犬，你老实一点，我不咬你，咱们一起和平友好地移驾公安局怎么样？”

    调查员有些难以理解地皱了皱眉：“卢国盛？怎么是他？他到这来干什么？”

    一只眼一愣，就听见黑暗中卢国盛第一次开了口：“停电了。”

    可是险归险，幸亏他们消息及时、早有准备。

    手机上一格信号都没有！

    他们在接到命令的一瞬间就已经晚了。

    就算科技园分局就在案发地隔壁，人又怎么可能比电话消息传得快？

    陆嘉猝不及防被他点出身份，倏地一愣。

    调查员一摆手，手下人拿走了待修复的监控记录，齐刷刷地站起来，十分训练有素地跟在他身后，从容不迫地往外走去，谁知刚来到一楼大厅，迎面被一群冲进来的警察堵了个正着。

    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后辈，陆有良心里也有几分了解, 只是他没想到陶然给骆闻舟当了这么久的副手, 在这方面依然没有一点进步——骆闻舟不在，陶然就把目光投向了自己。

    “炸药是有可能的，”费渡说，“一旦暴露，能转移就转移，不能转移的时候也总要有应急处理机制，相比而言，炸弹具有一定的远程可控性，是个很好的选择。”

    手下人立刻会意，连经理再保安，把整个监控室中全清了场。

    与此同时，加油站的“牧羊犬”不慌不忙地顺着萧条又疏于管理的小路走了大约一公里，果然看见了等着接应他的同伙的车。他直接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对旁边的司机说：“走吧。”

    “我出场费很高的，”费渡扔给他们俩一人一套特制的无线电通讯设备，敲了敲方向盘，半带玩笑似的说，“要是有一天没人付得起我的出场费，我可就只好亲自动手当‘清道夫’了。”

    自从组织从秘密渠道得知警方正在密切调查的冯斌之死和卢国盛有关，卢国盛这匹害群之马就一直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不见天日了，声音沙哑得仿佛玻璃划过生锈的铁片，听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骆闻舟这回没有以警察身份要求无关人员闪避，只是说：“卢国盛活着上法庭，你哥才有机会沉冤昭雪，否则最多是监狱里再多你这么一号人物，没有屁用，懂吗？”

    电话应声而挂，调查员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不等对方开口，就直接吩咐：“13号基地暴露，听到信号以后立刻销毁。”

    “您看，这是二十六号摄像头——员工通道后门拍到的。”

    半个小时前——

    这挂着魏展鸿公司“特别顾问”名头的神秘调查员阴沉着脸，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拨号声漫长如凌迟，响满了三声，对方才接起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的声音格外低沉喑哑。

    卢国盛犹豫了一下，被这个逻辑说服了，“稀里哗啦”地挪起来，端起饭盒。

    卢国盛低低地笑了起来。

    饶是陆有良平时对后辈们都比较宽容, 此时还是给气得冒烟：“陶然！你今天这是什么状态？一个骆闻舟溜号，一个你找不着北，你俩以后还想不想干了！”

    “一只眼，”调查员长长地舒了口气，低声说，“蜂巢让风‘刮掉’了，你们那马上也要‘变天’，把‘垃圾’处理干净，准备找个地方躲一躲。”

    他话没说完，突然，地下室里的电灯忽闪了一下，倏地灭了。

    “要我说，”一只眼在旁边念叨起风凉话，“你就是吃饱了撑的，再做一起大案子也行啊，你折腾半天，就弄出这么个破事来——那小崽子给你多少钱啊你给他办事，我看你都觉得跌份儿，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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