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没想杀卢国盛, ”一只眼说, “警官，你也看见了，我那会还给他送了饭呢。我们那是有规矩，一个人暴露了基地，跟他住一块的人都得跟着吃挂落，所以他们才都恨卢国盛，一听说他可能暴露，不等上面发话，就自动把他绑了，就等着推他出来顶罪了，可是我不一样啊。我仗义，我他妈哪是那种人啊……”

    骆闻舟一抬眼：“‘他们’是谁？答应送你去哪？”

    大约几句话的时间，中年女人从卫生间里出来，压低帽沿，飞快地走了。

    费渡把电话打了回去, 那一边传来少女怯怯的声音：“喂……”

    骆闻舟听得一阵惊疑不定——这和他之前推测的不太一样。

    “那你是哪种人？圣母玛利亚啊？”骆闻舟冷冷地打断他，“少给我来这套，再废话就喂你吃槍子。”

    骆闻舟追问：“你们怎么约定的？”

    骆闻舟脚步一顿：“走。”

    这个神秘的第三方势力虽然不择手段，但仅就抓捕卢国盛、曝光基地的目的来看，跟警方的目标是一样的，他本以为这是类似于“义务警察”或是“复仇者”之类的角色，肖海洋甚至还生出过“和顾钊有关”的疑虑，可是现在听起来……倒像跟魏展鸿他们是一伙的，只不过后来闹了内讧。

    陪同的值班老师几乎被这句话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定睛一看，只见监控角落一个偏僻的楼梯口，有个校工模样的中年女人藏在那。

    值班老师仿佛推卸责任似的，忙说：“真不是我们学校的，我天天在教学楼里巡视，校工我都认识，没有她！”

    费渡皱了皱眉：“王潇告诉我，她准备出国了。”

    “没有，”民警说，“领导，您猜怎么着，我早晨接到你们电话就上门去问了，结果这个叫尹平的人含含糊糊、躲躲闪闪，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再一逼问，才知道丫挺的那授权书根本就是伪造的，就为了独吞老家儿那点拆迁款！哎，前面慢点开，修路呢……让他们拆得乌烟瘴气的，一家子原来守着个小破屋过日子过得好好的，现在——得，爹妈不是爹妈，儿女不是儿女，兄弟姐妹一场，天天为这点钱掐得跟他妈乌眼鸡一样，我们这一阵子出警就没别的事，全是为这个产生的矛盾……前面就到了。”

    因此他也比较配合，不用怎么浪费口舌，就跟骆闻舟知无不言了。

    镜头里王潇独自从教室里出来，去了教学楼里的卫生间。

    骆闻舟还没从一只眼透露出的信息里回过神来，当即一愣。

    尹平一家刚从老宅里搬出来，住在一处临时租屋里，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屋里采光不良，仿佛连暖气都没有，活似个阴冷潮湿的冰窖。尹平是“老煤渣”尹超的双胞胎弟弟，也是五十六周岁，在一家单位烧锅炉，一张瘦脸拉得老长，脸上多长着十年份的褶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愁苦气。

    那天在魏文川生日宴上的学生，没有一个人知道冯斌被谋杀一案的细节。

    如果没有这条重要线索，魏文川和魏展鸿父子依然可以狡辩。

    骆闻舟：“你确定？”

    陶然一见就是一愣——“老煤渣”留在市局的备案资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了，然而依然能看出他五官与眼前这老男人的相似之处，还真是双胞胎。干了亏心事，尹平开门见到警察的时候表现得十分畏缩，忙着指使和他一样愁苦的老婆端茶倒水。

    费渡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在哪，我叫人去接你。”

    “对，他们带了酒，喝多了，在ktv开的房间。”

    王潇迟疑了好一会, 才有几分艰难地低声说：“学校的事, 我……我有证据。”

    王潇沉默半晌：“我就要出国了。”

    陶然一摆手打断他：“尹平，你最近一次和尹超联系是什么时候？”

    “被人抢先了——有人在密切关注着这案子，并且在和我做一样的事，”费渡几不可闻地说，“回想一下，你不觉得我们这次能抓住卢国盛，归根到底就是王潇点出了11月6号那天，卢国盛曾经和魏文川在龙韵城见过面吗？”

    “从基地里逃出去，”“一只眼”叹了口气，低声说，“出国，或者跑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A13说的，我知道公司里有好多他们的人。您可别问我他们老大是谁，我连我老大是谁都还是这次被抓进来才知道的，那些‘大人物’一个个都他妈跟耗子似的，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我反正是过够那种日子了，有时候觉得跟被你们抓进去坐牢也没什么区别，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给谁顶罪当替死鬼。”

    “所以是什么原因？”

    骆闻舟审完“一只眼”，思虑重重地走出来时，一眼就看见费渡在门口等他。

    尹平的下巴几乎要点在胸口，轻轻地摇了摇头。

    “要是我，我就这么干，坑王八蛋的钱，再让王八蛋管我叫爸爸。”骆闻舟吊儿郎当地在费渡肩上搭了一把，推着他往前走，“出了这档事，王潇想转学很正常，唯一的问题就是钱——这里头什么事让你觉得不对劲？”

    尹平的目光从他的证件上略过，连搓裤子的动作都停下了，整个人一僵，吓得不知怎么好。

    王潇蚊子似的应了一声：“我在家等。”

    “一只眼”撇撇嘴，肩膀垮下来，吭哧了一会，老实交代：“……他们答应把我送走。”

    此时，陶然已经很有效率地带人来到了南湾县。

    “王潇撒谎的可能性不大，一个普通小女孩，让她去骗警察，这事有点勉强，万一被看出来，反而更容易暴露自己。”骆闻舟打发了几个灰溜溜的女学生，转头对一脸僵硬的值班老师说，“麻烦联系保安室，看看教学楼11月的监控记录还在不在。”

    “一只眼”听完，笑了起来：“警官，拿钱办事，先拿钱还是先办事，是看谁求谁，这事儿是我求人家，我得把人家交代的事办妥了，才能有‘收成’，在那之前，他们不可能会信任我，也不可能告诉我要把我送到哪去……反正什么都没来得及办，我就被你们抓过来了。我还想那个A13是警察混进来的卧底诓我呢——哈哈，现在我到这来了，怎么说呢，这地方也是个‘安全地点’，起码在这我夜里能睡个好觉，不用提防半夜三更有人进来捅一刀。”

    “你哥尹超是我们一起案子的重要证人，”陶然说，“我们正在找他，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骆闻舟立刻追问：“安全的地方在哪？”

    一个小时后，骆闻舟和费渡来到了育奋中学，通过老师，找了王潇口中的几个女生问话。

    尹平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戴着一副脏兮兮的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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