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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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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渡眼尾的睫毛比其他地方要长一些,略微被冷汗打湿,把那眼角描绘得格外漆黑修长,像是刀尖刻成的。那眼神也像刀尖刻的,定定的在骆闻舟靠近的手上停顿片刻,费渡的魂魄好似方才归位,他略微垂下目光,任凭骆闻舟的手放在他肩头。

    费渡记得那个愚蠢的男孩下意识地摇了头。

    费渡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被骆闻舟猛地摇了摇,费渡倏地回过神来,随即好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他呛咳得喘不上气来。

    费承宇笑了起来:“你的人手……怎么说?你行侠仗义的时候,‘拯救’的那些人?”

    骆闻舟心里堵塞着一千个问题,听了这话也只好先让它们一边排队去:“戴眼镜,眼角有一颗痣,你确定?”

    “你说那是冬天,”骆闻舟追问,“你确定是这个季节吗?”

    “你把它喂得太饱了,费总,久而久之,它会贪得无厌的,工具不听话,就好好打磨,哪有磨刀人怕把刀磨断的道理?”那个男人笑声冰冷,“你知道我手上有些人手,但是不多,如果你要让我帮你办这件事,得给我更多的支持才行。”

    为什么那张窒息的脸可以安插在任何人身上,随时搅扰他的睡眠?

    为什么他要模糊和他妈妈有关的一切记忆?

    “谁告诉你费承宇已经变成植物人的?”费渡不理会他,也毫不在意被茶水浸湿的外衣下摆,“是我。”

    “那我……”骆闻舟有些不知所措,随即,目光落在费渡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他脱口而出了一句,“我亲你一下总行吧?”

    骆闻舟叹了口气,在他额头、鼻梁和嘴唇上逡巡了一圈。

    也就是说,当年的内鬼给费承宇提供的材料里,只有关于范思远的部分是一切从简的!

    费承宇看见他这轻微的摇头, 然后笑了,指着地上滚了一身玻璃渣的女人说:“孩子都不是故意犯错的,如果犯了错, 肯定就是不怀好意的大人引诱的, 那我们来惩罚她好不好?”

    “我和警方交往密切,我还用尽手段加入了第二次画册计划,能实时监控每一起案件的进展,帮你们得到‘理想’的结案报告。”费渡说,“我还有自己的人,和范思远的思路如出一辙——也许费承宇根本是假装的,我是他的帮凶,也许我是直接弑父,成了他的唯一继承人……”

    费渡接上他的话音:“成立‘朗诵者’这个复仇联盟,利用他们把除了费承宇以外的其他资助人都坑进去,让组织伤筋动骨、走投无路,最后收归费承宇一个人控制。”

    骆闻舟暴躁起来:“闭嘴!”

    他甚至试着向骆闻舟笑了一下,笑得骆闻舟更加心惊胆战。

    费承宇问:“饿一饿?”

    “师兄,”费渡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只是说现在看来最合理的可能性,又没说真是我干的,骗财不骗色,是一个有素质的坏人的基本操守,我接近你如果有目的,不可能会和你发展到这一步。”

    骆闻舟心说这怎么跟谍战片似的,他摩挲着费渡的手腕,轻声问:“你想起来了?”

    世界上一切深沉的负面感情中, 对懦弱无能的自己的憎恨, 永远是最激烈、最刻骨的, 以至于人们常常无法承受,因此总要拐弯抹角地转而去埋怨其他的人与事。

    “陆局,”来人开口说,“我们刚刚得知,刑侦队正在追缉两辆可疑车辆,其中一辆车上有一个名叫杨欣的人,其母傅佳慧疑似参与非法窃听和泄密,我们认为她是谋杀尹平一案的嫌疑人。”

    费渡闭上眼。

    “主任,”郎乔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

    曾广陵面色凝重地冲她摇了摇头。

    他只要攥紧拳头,就可以从难以承受的窒息感里解脱出来,而这个动作,在无数次的反复加强和训练中,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反射。

    “我只有十岁,费承宇不相信密码是我弄到的,那天我妈又试着在地下室外拦了他一次,所以费承宇认为,是她撺掇我去翻地下室的,她不再‘听话’了。”费渡按住自己的喉咙,似乎又想咳嗽,随后强行忍回去了,“当着外人的面,自己养的宠物居然造反,那天费承宇很生气,差点杀了她。”

    自欺欺人的重重迷雾之后, 那张窒息的脸, 终于无遮无拦地露出了尘封的真相。

    骆闻舟屏住呼吸,小心地跟着费渡蹲了下来,心惊胆战地冲他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宝贝儿,是我。”

    一个同事从旁边拉了她一把,等曾主任他们走远,他才小声对郎乔说:“你知道咱们有几个监控有问题吧?”

    “费……咳,费承宇带来一个人,进门后直奔地下室,来得太快了,我妈试着拦了一下,但是没成功,”费渡声音沙哑地说,“我听见动静,听见他们说话,又一次迅速把所有东西归位,躲进了那个橱子里,以为这回也能混过去,但是疏忽了一点。”

    费渡合上眼,把急促的呼吸压得极低、极缓,他习惯于这样,永远内敛,永远克制,永远并不关心自己有什么感受,而是通过别人的反应来判断自己应该怎样。

    还有钱――推行这个计划需要大量的资金和精力,一下都有了来源——只不过这个来源不在现在,而在十几年前,这个计划比想象中耗时还要长,而“朗诵者”既是独立在外的第三方势力,又在十几年的经营中混进了组织内部。

    费渡不慌不忙地问:“失踪了是什么意思?”

    “他们当时在地下室说了什么?”

    费渡静静地看着他。

    “有人自称是警察,要查咱们公司当年的一笔投资——”

    “不、不知道,监控被人剪掉了,昨天晚上查房的时候还好好的,一早就没了!”

    费渡看见照片旁边的简历上标得清清楚楚的“范思远”三个字。

    骆闻舟没想到自己两句问话居然问出了这么大的反应,一时被他吓住了,听这个撕心裂肺的声音,骆闻舟怀疑他要把肺也咳出来,忍不住去摸他的喉咙,谁知才伸手轻轻一碰,费渡就激灵一下,猛地推开他,脚下踉跄两步,狼狈地跪在倒了一地的茶几茶杯中。

    “那太下作了,不符合审美。”费渡把自己的领子从骆闻舟手里拉出来,伸手抹平衣襟上的褶皱,同时拿起自己的手机,未接来电上显示的是“滨海疗养院”,费渡看了骆闻舟一眼,当着他的面按下免提,拨了回去。

    电话刚通,那边就急急忙忙地接了起来:“费总!费总我给您打了三个电话您都没接,急死我了——您父亲失踪了!”

    骆闻舟一瞬间仿佛感觉到了他要说什么,猛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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