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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霜色满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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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她挣命似的走遍南北东西,到头来,终归是一脚踩空、无济于事。

    据说死人的身体,倘若以外力强行打通经脉,也能有一点动静。周翡茫然地想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翡极轻地颤抖了一下,她抬了头,目光空落落地指向晦暗如许的天色,星星点点的落雪冰凉地落在她脸上,将她灼热的眼眶一点一点地冻住了。

    沈天枢言简意赅道:“滚!”

    霓裳夫人正好与童开阳错身而过,余光瞥见,脸色一变:“阿翡,快闪开!”

    他动作并不快,周翡却觉得自己周身被某种无形的内息牢牢封住了,一时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不得不闭嘴,抬手将熹微刀鞘打了出去,那刀鞘弹到空中,好似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同落不到沈天枢身上的雪渣一样,诡异地往地面飞去,周翡紧随着刀鞘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同时反手一刀“斩”,悍然攻向沈天枢。

    话音刚落,那殷沛“骨碌”一下,从已经给吸成了一具干尸的沈天枢身上滚了下来,露出满是血迹的脸,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他着实像个活鬼,禁卫们纷纷冲进来,扶起踉踉跄跄的赵渊,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起来。

    “飞蛾”却没理她,周翡这才意识到他看的是自己身后。只见那骷髅脸的“飞蛾”张开两片扁嘴,嚎叫道:“死了,哈哈!报应!”

    沈天枢面前,周翡这刀弃也是死,不弃也是死,要是她不肯撒手,就得被沈天枢一巴掌拍个实在,而她一身功夫全在刀上,撒手弃刀,不外乎一败涂地,非得被沈天枢拍成柿饼不可。

    电光石火间,沈天枢眼前闪过那滚在地上犹不肯瞑目的头颅,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从他肝胆上升起,顺着微末的良心,一下戳破了他画皮似的声势。

    她说不清,破雪刀借“山海风”之力,传到她手里,将“无常道”走到了极致,可是凡人的“无常”,如何能度量星辰日月、兴衰祸乱呢?

    沈天枢一阵抵死挣扎,暴虐的内力乱窜,骷髅脸的“飞蛾”自然首当其冲,他周身的骨头好像没堆好的秸秆,四处呲着,将一身宽大的袍子也扯得乱七八糟。

    “我……”周翡轻轻一抿嘴,“算了,也算是命吧,没什么……”

    终于,他眼里只剩下那一线熹微一般的刀光。

    沈天枢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目光打量着周翡,周翡无疑是很好看的,而且并不是英气健壮的女孩子,她模样有几分像周以棠,带着蜀中女子特有的柔和精致,很有些眉目如画的意思,比几年前没头没脑地闯黑牢时少了些孩子气,倘若她不说话也不动刀,看起来竟是沉默而文静的。

    周翡:“什么?”

    周翡:“……”

    李家的破雪刀?还是年幼无知?

    周翡虽然心急如焚,却打定了主意输人不输阵,闻声只冷笑了一下。

    “本以为只是过来恶心一回那狗皇帝,不料还能赶上阁下二位大老远赶来送死,”霓裳夫人娇声笑道,“这回可真是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应何从不耐烦地解释道:“就是他把自己养成了一只蛊母,这回懂了吗?!”

    可那疯婆子她不是死了么?

    沈天枢眼角一跳,蓦地缩手,同时,童开阳感觉自己的剑砍在谢允身上,竟好似砍中了什么极坚韧的硬物,剑尖竟“蹭”一下滑开了,连他一根头发都没伤到!原来电光石火间,有人在谢允和童开阳的中间之间扔了一件银白的软甲,那软甲不知是什么材料织就,非常邪门,正好严丝合缝地贴在了谢允身后,替他挡了一剑。

    然而周翡撒了手,却并未弃刀。

    生在凡尘里,其实各自魇在自己的魔障里,谁也拉不动谁,一如谢允是周翡的魔障,大药谷是应何从的魔障,他们两个走火入魔的人,在冰天雪地里折腾一副衣冠不整的死人,好像这样鸡同鸭讲地拼尽全力了,磐石便能转移似的。

    终于——

    贪狼的掌风与熹微眼看便要撞上,沈天枢面沉似水,他固然高看周翡一眼,这一眼中却有大半只眼都是放在她家传破雪刀上的,并不认为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能与他正面角力,当场便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毙于掌下。可是掌风与长刀相触的瞬间,沈天枢却陡然一惊,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这来势汹汹的一刀竟是虚晃,力道毫无预兆地从极强转向了极轻,而且轻飘飘地从他掌中滑了出去,一掌走空,还不待他收力,那刀又摇身一变,由极“衰”转为极“盛”,当空化作“破”字诀,直冲向他面门!

    周翡一抬袖子擦去血迹:“……让人发现你只是个卑鄙无耻的废物,跟其他六个北斗一样,都是狗。要不是你们这群恶犬抱着团地作恶多端,江湖中哪有你沈天枢这一路货色,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别哄着自己玩了。”

    说话间,沈天枢的袖口鼓起,无风自动地微微摇晃,细雪纷纷而落,行至他身侧,又惊惶地弹开。

    周翡很想回头看一眼他说谁“死了”,可无论是这个诡异的骷髅脸,还是不远之外的北斗贪狼,都叫她不敢分心。

    周翡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她的五官六感何等敏感,方圆几丈之内落雪摩擦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怎会不知道那人已经没有气息了。

    刀剑声、落雪声,都开始远去,谢允的视野黯了下去。红衣、霓裳、大魔头的琵琶、南疆小哥的黑脸……渐次沉寂。

    这时,沈天枢动了,他脚下石墙一裂到底,铺天盖地的一掌压向周翡头顶,打断了仓促的生离死别,周翡不躲不闪,手中熹微凝成一线,螳臂当车似的直接迎上沈天枢。不远处木小乔冷哼一声,长袖一摆甩开童开阳,直奔沈天枢后心。

    沈天枢双目一红,一掌朝她当空拍来,竟是使了全力,窄巷两侧的矮墙轰然灰飞烟灭,周翡强提一口气,纵身落地,脚尖尚未及点地,沈天枢已经追至,碎石子攘起丈余高,霓裳等人竟不敢硬扛,纷纷闪开。

    直面沈天枢的周翡只觉周身骨骼都要寸寸断裂,她却忽然偏头去看谢允,谢允的目光几乎已经涣散,熬干了神魂,只剩一点微光,勉强能看清周翡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对她比口型道:“天下第一啊。”

    周翡离开齐门禁地之后,明知没有希望,一路上却仍然不由自主地将吕国师记载的“阴阳二气驱毒”之法反复默诵,此时虽然神魂不在家,却仍然能按着他的话本能照做。

    周翡难以置信:“……杨兄?”

    童开阳恼极沈天枢这不合时宜的高手病,狼狈地踉跄站稳后,心道:就他娘的你厉害,误事的老龟孙!

    应何从不等她说完,就大叫一声打断她道:“我是大夫,我还没说晚呢!”

    周翡神色不动:“当年我娘在旧都,大概也曾经这样感慨过曹仲昆。”

    殷沛眼睛里疯狂的亮光同嘴角的血迹一起黯淡了下去,不知听没听完她这句“盖棺定论”。

    周翡猝然回头,只见谢允掌心被划破的地方,本来泛白的皮肉之下,竟缓缓泛了红,随后好像什么东西融化了似的,冒出了细细的血珠来!

    沈天枢咬牙:“你这个——”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她心头,周翡抬起头,冲沈天枢笑了一下,少女的笑容被刀光所映,竟无端多了几分莫测的血气:“我不可能参透枯荣真气么?”

    枯荣手,何等声威赫赫、举世无双,而后销声匿迹数十年,竟至泯然无踪。直到段九娘那疯婆子在华容城中现身,才叫人隐约想起一点……当年那横行关西的荣光。

    周翡低声道:“朱雀主。”

    这边拆房的动静终于惊动了禁卫与扬州驻军,沈天枢站在墙头,居高临下一扫,便能看见大部队正在赶来。他偏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赵渊,又看了看周翡,忽然说道:“赵渊命真大。”

    又有另一人懒洋洋地说道:“我可不愿救那劳什子皇帝,你们打吧,我瞧热闹。”

    呸,好的不灵坏的灵。

    沈天枢低喝一声,双掌往下一压,浑厚不似人力的一掌再次封住周翡所有去路——青石板被压出了一个坑,窄巷中周翡根本没有四下躲闪的余地,空中好像有一柄看不见的大锤,以她为中心,不断往外扩,压住了一块赵渊身上掉下来的玉佩,那张牙舞爪的蟠龙竟生生被看不见的力道压碎了一角。

    无边的疲惫像关外的大雪,将喜怒哀乐一起埋了,周翡像个反应迟钝的人,方才应何从将疯狂的希望强行塞给她的时候,她没来得及欣喜若狂,此时再一次失望,她也没来得及痛彻心扉,依旧是怔怔的。

    周翡充耳不闻,她忽然一反方才机变,“斩”字诀竟敢使老不变,当空强行,实打实地杠上了贪狼一掌。霓裳夫人胸口一缩,几乎能遇见到那女孩连人再刀被沈天枢一掌掴进墙里。

    方才被谢允吓得一动不敢动的童开阳眼睛一亮,再不迟疑,重剑冲谢允后背砸下。沈天枢则别开视线,伸手抓向赵渊咽喉。就在这时,极亮的刀光一闪,直直逼入沈天枢瞳孔中。

    应何从一把抓住她的肩头,冲着她的耳朵大叫道:“你发什么呆!”

    然而倘若段九娘还在世,倘若他面前不是周翡这半吊子的小小后辈,而是那些老怪物亲临,他真敢为了证道,一对一地同那些老怪们一决高下么?那么他这许多年来聊以自|慰的自欺欺人,岂不如那镜花水月一般,轻易就碎了?

    殷沛守着这条剑鞘猜忌了一辈子,至此,他好似终于明白,这不是他的东西。

    周翡抽出自己的手臂,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小声道:“晚了。”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到了赵渊面前,这回赵渊可真是连受惊的机会都没有。

    周翡也被这一下逞强震得内息翻涌,她一咬牙端平长刀,忽略了自己发麻的手腕,脸上硬是没露出破绽,同时心思急转——拳怕少壮、鬼怕恶人,那么……北斗的贪狼星君又怕什么呢?

    周翡牙尖嘴利,一句就戳中了他心里最隐秘的卑鄙。沈天枢双目中风雷涌动,疯狂的杀意锁定了周翡,难以言喻的压力当头而下,远在数丈之外的木小乔手中琵琶弦“铮”一声断裂,朱雀主内息竟有些翻涌。

    周翡怔怔地看着他。

    周翡听了,嘴角略微一弯,弯出一个冷笑:“对着打不过的段九娘,你便施以暗算,美其名曰‘职责在身’,对着恐怕不如你的我,便将脸一抹擦,又成了‘甚是遗憾’。贪狼大人,听我一句,像阁下这么臭不要脸的,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不是东西就算了,装什么孤高求一败?谁还不知道谁,你自己不尴尬么?”

    沈天枢脸上露出了一个吝啬的微笑:“哦,这么说,是风水轮流转?”

    那“飞蛾”全然不理会,人已经腾空而起,不置一词地直接扑向沈天枢。沈天枢脸色一沉,当胸一掌拍了出去,将那人前胸后背打了个通透,近在咫尺的周翡都听到了骨骼尽碎的声音。

    而这样的一个“沉默而文静”的女孩子,竟有胆子提长刀拦在他面前,还胆敢大言不惭地叫他先出招。

    周翡抓住霓裳夫人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是,我……”

    枯荣手不是早就失传了么?

    霓裳夫人翻了个白眼,却怕这疯子一言不合便从帮忙变成搅局,硬是忍着没与他打口舌官司,只好将火气都撒到了童开阳身上,她轻叱一声,手中长练毒蛇吐信似的卷上了童开阳面门,与此同时,杨瑾长刀出鞘,严丝合缝地封住了童开阳去路。

    沈天枢缓缓说道:“老朽一生自负武功,创下独门‘棋步’,取黑白交叠、三百六十落子变幻之意,只可惜职责在身,于武学一道,未能全心投入,神功晚成,没能赶上‘双刀一剑枯荣手’的年代,未曾以所怀绝技与当年绝顶高手一战,甚是遗憾。小丫头,你不是我的对手。”

    而直到这时,方才高喊“小心”的应何从方才气喘吁吁地带着一帮禁卫赶到。周翡看了看那支离破碎的“黑蛾子”,又看了看应何从,低声道:“他……他是……”

    童开阳:“……”

    周翡的目光从山川剑鞘上掠过,喃喃道:“……出身于……”

    周翡试探性地往前几步,走到他面前。殷沛似乎认出了她,吃力地伸出仅剩的一只手,指了指周翡,又艰难地打了个回弯,指向自己。

    应何从将她拖到谢允面前,谢允已经无声无息,身上落了一层化不开的细雪,像是个凝固在时光里的冰雕,面朝着她方才与沈天枢对峙的方向,嘴角似乎还带着一点细微的笑意。

    更离奇的是,那“飞蛾”被打成这样,竟不肯死!

    周翡脚步有些踉跄,她突然很想对应何从说,当年永州城外,她脱口便骂他这大药谷“浪得虚名”,其实只是因迁怒而起的口不择言,并不是真心的。

    周翡刀尖微晃,当着他这一声“不可能”,周身内力再次于盛衰两级中回转一圈,蓦地施力。沈天枢现如今的功力,能算是天下第一人,周翡当然远不是对手,哪怕她再练上二十年的枯荣真气也未必赶得上。他本可以在熹微与长钩接触的瞬间便将周翡从墙头上震下去,周翡不死也是个重伤,可他竟迟疑、甚至于退却了。两股力道相撞,铁钩炸起的铁片四下乱飞,一时间,沈天枢竟仿佛难当其锐,独臂微颤,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小心!”

    她手中刀尖都没来得及垂下,已经给这变故惊呆了。

    周翡呆呆地与那不似人形的尸体大眼瞪小眼,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应何从却一把推开她,两步扑到殷沛的尸体前,不知从哪取出了一个特制的小壶,丝毫也不顾及什么“死者为大”,一刀豁开了殷沛的心窝,一股腥臭扑鼻的黑血立刻汩汩地涌入那小壶里。

    周翡将流转不息的枯荣真气提到极致,手中熹微仿佛当年拨开牵机的柳条,叫人眼花缭乱,嘴里仍然不依不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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