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如果

一下，正想说去菜市场买菜，兜里的电话响了。

    这次大人一样的聊天没能完整地继续下去，因为王钺边说边吃，没多久就吃撑了。

    “嗯，一会儿擀好面皮就可以包了，”卢岩指了指锅里的馅，“要尝尝吗？”

    卢岩本来是开着车带王钺去的菜市场，结果到了菜市场外面转了两圈愣是没找着停车的地方，画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全被摆摊的给占了。

    如果这是真的，卢岩突然觉得有些感慨，不再什么都说，不再什么都问，不再什么都挂在脸上……

    王钺认识字，会打字，但是大概不会写……

    “也不一定会这样……”

    “你说我能不把你当小孩儿么，”卢岩拖着他走出卧室扔到沙发上，“小孩儿六点半都得起床上学去了，你八点了还跟我演睡美人呢。”

    “我也要写。”王钺很严肃地说了一句。

    “明天还能给你蒸包子，吃吗？”卢岩觉得一到这种时候他就只有食物这一个招了。

    卢岩每次探脑袋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造型，毛巾一会儿挂着一会叠起来，杯子一会儿挨着放一会儿洗脸池一边一个，牙刷倒是一开始就决定了造型，俩牙刷的刷毛对着插在了一起。

    “手术的事，”王钺轻声说，“你也不用担心。”

    卢岩没说话，把剩下的烧麦装好盘拿到客厅放到桌上，又把刚煮好的汤也端了出来，正想着该怎么跟王钺谈的时候，王钺捧着盘子又回来了。

    “看人，”卢岩指了指下面的人，“看这个世界上跟我们过着不一样生活的另外那些人。”

    “要那种带锁的，我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王钺拍拍手，但很快眼神又暗了下去，皱了皱眉，“算了，我用电脑写吧。”

    “我去买菜，还要买些平时用的东西,”卢岩靠在阳台的窗边看着正折腾着学着用完美姿势躺上吊床的王钺，“你是在家等我，还是跟我一块儿去？”

    “我不是小孩儿了，”王钺笑着说，“你也不用像担心小孩儿一样担心我。”

    “帮我买把剑吧，”王钺又换成了侧身跑，两条腿前后别着走，“他们耍剑很好看啊。”

    糯米馅儿的东西，吃下去的时候不觉得，过一阵儿才会显现出它强大的威力。

    这就是享受生活的大爷和他家的保姆之间的差距。

    “看什么？”王钺走到他身边，也往楼下看了看。

    “不会，你的日记有什么好看的，”卢岩笑着说，“2月25日，雪，今天早上吃了锅贴和豆浆，以前没有吃过，很好吃，中午吃了烤肉，烤肉很好吃，晚上吃的是饺子，岩岩包的，我也包了，但是我包的还是烧麦……”

    所有的东西，都带点儿鲜艳的颜色，发现卢岩对红色的东西有些无语之后，他不再执着于红色，但明黄，宝蓝，翠绿都让他心动，对于没买着亮色的洗脸毛巾还有些失望。

    “行，”卢岩点头，“还要扇子吗？”

    而且公园里各种各样的锻炼方式让王钺每天早上的跑步也变得丰富多彩。

    卢岩被他这个响指打得差点当街跪下了：“你干什么了！”

    “那多没意思，日记就得拿笔……”卢岩说到一半停下了，知道了王钺为什么突然有些失落。

    “忘了，”卢岩笑笑，“那咱们像大人那样聊聊？”

    卢岩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太小看王钺的心智了。

    “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王钺今天是蛙跳着跑，跑一段又变成了高抬腿蹦，蹦得脸跟他的鞋一样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吃啊，”王钺站到蒸锅旁边，“我要多吃，多锻炼，多吃……万一以后没得吃了呢……”

    “……忘买花了，”卢岩感觉有点儿抱歉，“一会儿我出去买吧。”

    “不用了，这会儿风好大啊，”王钺想了想，把厨房案板上的那捆大葱拆开了，“这个挺好看的。”

    王钺尝了一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要求了第二口第三口，最后卢岩只好给他铲了半碗先吃着。

    “要买什么？”王钺问。

    两个人都同时停下站在了路边。

    “我当年还冒充过一阵儿文艺青年呢，”卢岩啧啧了几声，“写几篇蒙事儿散文一点儿问题没有。”

    王钺扭头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笑了起来：“你还说我诗人。”

    这是卢岩头一回拖着个老太太买菜的拖车在路上走，有些诡异的美妙感觉。

    王钺边慢慢吃着边看电视，很安静。

    “嗯，对，”卢岩笑笑，“那你写日记吧，要我给你买个日记本吗？”

    吃饭前两三个小时，王钺都在阳台上呆着，一会儿秋千一会儿吊床地折腾，卢岩时不时就能听到他来回拖茶几的声音，老担心会把那个插着大葱的花瓶给摔了。

    “这个车还挺好的，可以放好多东西啊，”王钺把刚买好的肉放进去，“我刚看到有个女的把小孩儿放里面了。”

    从一开始跑五分钟就喘得不行，慢慢到喘得不那么厉害，到现在可以跟耍杂技一样一路蹦半小时不带停的。

    “吃，”王钺点点头，停了停又叹了口气，“说了不用像哄小孩儿那样哄着我啊。”

    今天的早点没在公园门口买，公园门口的几个早点摊已经被他们轮着吃了好几遍，王钺兴致勃勃地打算换口味。

    “我说如果啊，如果真这样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王钺想了想又笑了，“如果杀得掉的话。”

    “又不是一定会这样，你不用现在就做这种打算，我都没想过这些事。”卢岩收了收胳膊搂紧他。

    “我给你做吧，蒸鸡蛋羹！”他说。

    王钺没有追问,大概是因为安定下来了,又有阳光房,吊床和秋千，还有一条小吃街,他一直显得很满足。

    “你会偷看吗？”王钺看着他。

    “跟你去,”王钺刚在吊床上躺好，马上又坐了起来，吊床猛地一晃，他赶紧在被翻到地上之前往向蹦了一下，“是在超市买还是菜市场？”

    “油盐酱醋米面碗筷还有一堆零碎，”卢岩拉着他走到了路边一个卖杂货的店里，“先买个拖车吧。”

    卢岩跟着出了厨房，看到王钺把葱放到了阳台的小茶几上，然后把茶几拖到秋千旁边，再团进了秋千篮子里，晒着太阳开始慢悠悠地吃东西。

    一路上碰到不少早锻炼的人，不过人家都是拎着早点锻炼归来，就卢岩和王钺他俩是刚出门。

    “我包的不是烧麦……”王钺笑了半天，“要不我们晚上吃烧麦吧？你会做吗？”

    “我想走。”王钺马上说。

    “你陪我吗，”王钺蹦得很起劲，“成为第二年轻的帅哥。”

    “学呗，你原来也不会用筷子啊，”卢岩抓住他的手轻轻捏着，“你可以先在电脑上写好，然后抄到日记本上，怎么样？”

    也许是在颜色单调的研究所呆了太长时间，王钺对于颜色鲜艳的东西都充满了好感，没有红毛巾，就挑了两条宝蓝和明黄相间的，最后牙膏他挑了商标里带红的高露洁。

    “如果我连你都认不出了，”王钺又拿了个烧麦，“那就杀了我吧。”

    有一瞬间卢岩希望时间就在现在停止，就停在现在的宁静和阳光里。

    其实从小区走到菜市场也就十分钟的事，卢岩就是想偷个懒，而且也不想拎着一堆东西，结果还是得走。

    跑完了就顺便在公园门口街边买好早点带回去吃。

    “不去阳光房吃？”卢岩问，打开了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