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宝这一次正经是很无辜的,她也不知道这个脑残兮兮的小报狂人到底是哪位民间高手,她的双肩包背在身后,放学的时候在学校里被人挤来挤去,有人趁她不注意往她包里塞东西,她怎么会察觉到呢?
“露露姐可好了,不过她今天跟我说:‘小宝你十七,我三十四,有你俩那么大,你别跟他们油嘴滑舌地叫我姐了,叫我干妈得了’……哎呀!这个真好看,谢谢哥——然后我跟她说:‘哈哈哈哈,姐你别逗了,那不差辈了吗,你等于间接占了我哥便宜啊!’”
宋老太咆哮:“天天上学就干这个!我看这个学趁早别上了!”
魏谦:“我说你什么?你又干什么了?”
老熊乐得跟个瓢似的,带着魏谦和三胖志得意满地回来了。
至于不认字的宋老太是怎么看出来的,那要归咎于情书制作人,他创意十足地把一张三十二开纸画得满满当当,简直就是小学老师经常让小孩们办的那种“小报”范本。
说完,她惴惴不安地观察大哥的反应:“……哥?”
他转向宋老太。
宋小宝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二哥你干什么呢?”
敢情喝醉了就哭是这货的个人特色,被浪费了敢情的三胖和魏谦愤而联手揍了他一顿,然后各回各家。
魏之远:“他问你什么了?”
等魏谦再次闲下来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又从盛夏划到了年底,他们这个短平快的住宅项目的预售被张总包装得非常上档次,整个秋天过去,所剩的工作就只差一些扫尾工作了——等来年开春,立刻可以验收工程,而销售也几乎到了尾盘。
他哭得肝肠寸断,到最后连声音都已经喑哑不堪,几乎是灵魂深处发泄出的难以形容、难以忍受的嘶吼与痛呼,简直不成人声。
魏谦接过来大概齐地拜读了一下,顿时啼笑皆非。
这丫头说话的工夫,脱外衣换鞋,又跑到自己屋看礼物,大惊小怪一番后自己接上自己的话茬,一系列动作和背景音一气呵成,她继宋老太之后,成了家里又一大话唠,基本没有别人插话的余地,她一个人能演一出爱恨情仇的独角话剧。
然而随即,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自己在小远房间里发现的那本杂志,终于没心情嘲笑这一封“少年情怀尽是诗”的情书了。
当小宝穿着魏谦带回来的新衣服在屋里乱蹦乱跳的时候,魏之远眼睁睁地看着魏谦把皱在一起的双眉硬生生地棒打鸳鸯了,努力摆出一副慈祥态度。
转眼到了周末,魏谦先陪着鹦鹉一样聒噪的妹妹出门跳了一双新舞鞋,又带着缺爱的弟弟跑到社区活动中心打了场一对一的篮球——不过后期明显变成魏之远陪着他玩,魏谦技术实在不行,他能和同龄人玩的时间近乎于零,学生时代一切接触篮球的机会仅限于不多体育课。
三胖和魏谦同时把脸扭到一边——这是多大出息!
夜深人静的时候,魏之远一个人偷偷溜进了魏谦的房间,上上下下地翻了个遍,最后,终于在一个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那本要命的杂志。
而那一次,尽管就回来了这么两天,他竟然还给每个人带了礼物。
宋老太也意识到自己的炮弹轨迹偏离了目标航线,立刻转向缩脖端肩的宋小宝,继续咆哮:“不行,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你是要念书还是要搞对象!”
魏之远伸脚支起单车,简单地说:“到了,来车了,快去吧。”
晚上,小宝一回来就咋咋呼呼地问她哥要礼物。
他们勉力跳着够了一下,最终还是迈进了这个门槛。
情书的内容与其繁琐的形式相比,倒是非常简洁易懂,正文就一行字:宋离离,你是个大美女,我非常喜欢你。
魏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哎,你怎么在家?没上学去?”
从头到尾只有三胖在插科打诨,老熊的兴致一直不高,最后还喝多了。
这一灿烂,她心里的话就好像鸟类的肠子,都是憋不了太长时间的。
宋老太一口咬定:“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不行,我要去你们学校找你们老师。”
所有的运动,他只有野路子格斗还比较精通,然而整天西装革履地坐办公室,他怀疑过几年唯一精通的也要荒废了。
魏谦:“是男同学给你写的吗?”
接着,她没等魏之远问,就自觉地把事件前因后果学了一遍。
宋小宝顺口就说秃噜嘴了:“哦,我期中考试语文差一分不及格,家长签字让二哥代签了。”
宋小宝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幕消息——难道她那一年四季温良恭俭让、如同励志课文标杆的二哥也摊上事了?
魏谦往后退了一步,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消停会,别嚷嚷了?喷我一脸。”
魏之远车把一哆嗦,自行车直接拐进了路边的一个坑里了,好在他车技高超,伸脚撑了一下,又骑了出来,好歹是没把宋小宝掉进去。
“啊哈哈,完全没有。”宋小宝坐在后座上一晃一晃的,“昨儿晚上吓得我腿都抽筋了,结果哥那叫一个好说话。”
可想而知,由于宋小宝不遗余力的破坏,魏谦的“慈祥”假面最终的下场,就是尸骨无存了。
他骤然明白了前一天大哥的反常是从何而来了,而自己竟然一时得意忘形,还冒险偷亲了他一口!
宋小宝同学自从离家出走一次以后,越发的心有天地宽……简称没皮没脸起来。见大哥没追究,很快给点阳光就又灿烂了。
可惜……名字骗人的。
托魏之远的福,现在魏谦眼里什么事都显得不那么严重了。
“吃了,跟露露姐吃的,哦我还看见熊哥了,他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毛病,今天回家的时候撅着肚子,嘴撇着,跟个地主老财似的,结果露露姐把手一甩,跟他说‘做饭去’,熊哥就一秒钟变长工,灰溜溜地洗菜做饭去了。”
宋小宝仇恨地看了一眼大哥手里的那张找麻烦的小报,决定了,让她查出这个傻逼作者是谁,一定要和他绝交。
他怀疑老熊是回家太得瑟,被夫人好好收拾了一通,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憔悴,眼泡都肿了。
而接连不断的家庭明暗矛盾,似乎给魏谦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他企图改善自己在家里大独裁者的形象。
老熊:“行了,咱哥几个这一辈子戎马倥偬算是开了个头,这阵子大家都辛苦了,回家休整几天,周末说好了,出来庆功!哦,对了谦儿,穿漂亮点来,你嫂子还一直惦记着给你介绍对象呢。”
左边是“后回君若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土”,右边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魏之远把所有的东西复位,脑子里终于闪过一句话,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路上,小宝就嘻嘻哈哈地把她亲爱的大哥打包卖了。
三方股东很快要做一次阶段性的工作汇总,魏谦认为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赶去了外地,魏之远才找到机会。
宋老太敏锐地抓到她的语病:“哦,你总算说实话了是吧?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是吧?”
老熊被他一推,就往另一边倒去,撞到了魏谦身上。
宋小宝欢欣鼓舞。
宋老太就指着那两个小人,炸毛的老母鸡一样跳脚:“还亲嘴呢!”
说话或者写作文,但凡她要引用典故、成语或者歇后语,十次有九次都是驴唇不对马嘴的,她一直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还老自我解嘲说这是创意运用,这回终于把自己用创意活埋了。
宋小宝有点急了:“我都说了我没有!”
最后宋小宝总结陈词:“其实我觉得哥他昨天有点不对劲,神儿不在家,后来还问了我一句特别搞笑的话。”
宋老太捡起地上的一页纸,一蹦三尺高地把自己发射到魏谦面前,扯着嗓子冲他嚷嚷:“你看看!太不像话了!这都什么人?哦,你们学校教育出来的都是这路臭不要脸的货色?你告诉我这谁,我找他去我!”
魏谦糟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宋小宝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那大哥当时到底是感觉到了还是没有呢?
前因后果说得一清二楚,毫不扭捏。
面对不讲理的奶奶,宋小宝也只好嚷嚷着口不择言起来:“他王八看绿豆,我哪知道!”
魏之远弯下腰帮魏谦把行李箱扛进屋,轻描淡写地说:“本来就没什么。”
魏谦一愣,下一刻,老熊却一把拽起他的衣摆蒙在了自己的脸上,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作为为数不多的几本曾经被他打开翻开过的书,魏之远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就成森林大火了。”魏谦转向魏之远,“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魏谦悲哀地发现,自己心里真是一点火气都没有,甚至还隐约有种“谢天谢地,是男的就好”的诡异安慰感。
一想到自己留下的漏洞,魏之远简直头皮发麻。
魏之远惊险地维持住了没失态,手心却已经被冷汗浸满了。
宋小宝:“二哥,你最近惹什么事了?说出来大家一起长长见识好不好?”
……尽管他可能对“慈祥”的理解有误,那神态怎么看怎么像“皮笑肉不笑”,好像随时准备站起来,依照惯常冷嘲热讽一番。
回来那天,老熊就跟衣锦还乡一样挺胸抬头,感慨万千地对三胖和魏谦说:“你们俩小子这回真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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