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人靠谱，在某些层面上，他比仙气飘渺整天装神的老熊靠谱——乐哥还死不瞑目呢。

    在那件事之前，寄到魏谦办公室的恐吓信都有好几封了。

    ……这种混账东西竟然还好好地活在自己手底下，拿着工资时而叫板，魏谦感觉自己真是个明君。

    “你的意思是……”

    三胖溜圆地站起来，按下魏谦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你们哪，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迈着四方步溜达了出去，碰到垂头丧气还在生闷气的马春明：“走啦乌龟真人，别在这转不过弯来啦，这年头，流氓手段斗不过怀有一颗流氓心的‘正经人’……唉，你还挺有童趣……”

    魏谦没好气地说：“管得着吗？我又没收钱，你还挑剔起服务态度来了。”

    魏之远笑了起来，好像没亲着，挨两句骂他心里也高兴。

    又过了几天，宋小宝回来了，Alex和一个小菲找来帮忙的退伍的女特警陪着她。

    “我看好像有点少，再说黏糊糊的，好像不消毒吧？”魏谦说，他看了魏之远一眼，问，“疼啊？”

    “最近告诉大家都留心点，管理人员不放心可以雇人跟着自己，如果在家附近发现有可疑的人可以报警，就说被盗窃团伙盯上了……给赵局打个电话，让他知道怎么回事就行，过两天我请他吃饭。产生的费用一律报销。”

    “不就一块地吗？让咱们撤就撤呗，咱国家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呢，用得着跟他这一块地死磕吗？”马春明说，“再说，咱们是做正经生意的，那个王栋梁就是个流氓，根本不讲规则，怎么和他斗？这次找人开车撞你，下次会不会就往你家里寄炸弹了？简直没有王法，就是个恐怖分子！”

    魏之远缓缓地走近他，双手撑在魏谦背后的墙上。

    马春明：“我在提醒你理智。”

    宋小宝实在受够了这个贱人，打算就地殴打他三百回合，谁知就在这时，挨揍专业户从不反抗的Alex突然抬起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就按住了她，同时，表情严肃了下来：“等等，别闹。”

    “悬？”魏谦站起来，双手撑在阳台窗户两侧，居高临下地往下看了一眼，“有人在我家附近盯着，你今天加个班，回公司整理一下通讯录，能找到的关系都撸一遍。”

    Alex偷偷跟小宝咬耳朵：“真小气，我就是看看而已啊。”

    魏谦：“……”

    魏之远明显甘之如饴地摇了摇头。

    那天以后，魏之远是死活缠上了魏谦，每天坚决要和他一起上班，魏谦走到哪他跟到哪，白天就在魏谦的办公室里让小菲给另外支了张桌子，带着耳机做自己的事，晚上有应酬他就跟着蹭饭，没有就一起回家，弄得魏谦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要不闭眼，时时刻刻都能看见这个东西。

    魏谦冷冰冰地说：“你简直是有病。”

    “不是有人跟着。”Alex说，“我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在偷|拍你们。”

    马博士无言以对，从未见过“流氓”这个职称也有人抢着要上岗。

    过了一会，他忽然说：“哥,你能别老皱着眉吗？”

    马春明强打精神，勉强自己从失恋的漩涡里挣扎出一点斗志来，压低声音对魏谦说：“是意外吗？”

    魏谦干脆叫小菲别大惊小怪，拿恐吓信擦过滤嘴里的烟油用了。

    三胖沉默了一会：“我们家那口子，最近不是怀孕了么，在公司也没人敢让她多干活，弄得她整天闲得没事，买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小说，自己看不说，还逼着我看，我一抗议就说我不爱她了。我捏着鼻子看了几本，觉得尽是扯淡，大家平平常常一起过日子的事，顶多刚认识的时候在激素的影响下不淡定那么一阵子，时间长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倒好，十多年了，他不腻，四年多，把他送走了，好，这回回来，我看他还要变本加厉，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最终，魏谦面无表情地向左转，一言不发地回屋里，“碰”一下甩上了门。

    魏谦的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滑动了一下，然而微微垂下的眼皮却让他看起来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马春明：“……”

    而越是模糊的，照片的内容显得就越是暧昧，特别是一张似乎是从窗外远距离拍的，本来当时魏之远只是跟他说了两句话，在他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而已，拍出来却像是魏之远把他按在墙上亲。

    他的话没说完，魏之远突然打断了他：“其实我今天特别高兴。”

    三胖皱起眉，好一会，也不知是感慨还是发愁地说：“他对你这份心……唉，简直是……”

    宋小宝伸出细高的鞋跟，狠狠地碾了他的脚：“要、点、逼、脸。”

    魏之远依然没穿上衣，他肩膀宽阔而端正，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明显而优美，就连凄惨的伤口都不显得多碍眼，反而给他增加了一些生机勃勃的野性。

    可是三胖明白这个道理，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好人”反而是最容易招惹事端的，柿子挑软的捏，这谁都知道。

    这太过火了。

    魏谦从中读到了马春明的留言——俩龟儿子要打仗。

    刚开始，他们派人来给谈判，答应支付五千万，作为魏谦他们撤出竞争的条件。

    Alex脸皮厚如城墙，毫不在意，不让看这个，他就看别的，转移视线到魏之远身上，几乎要透过衣服，把魏之远身上每一根肌肉线条都用视线舔个遍，舔完一抹嘴，又用挑剔嫌弃的目光看了看宋小宝，继续咬耳朵：“其实你才是捡来的吧？”

    俩人走了，魏谦出来一看，只见马春明那个王八蛋用签字笔，在他家阳台门后面画了两只披甲执锐的小乌龟，正一人举着一根缝衣服针，互相虎视眈眈地盯着，脑袋上还跟忍者神龟似的，在额头上勒了个布条，一边写着一个“儿”字。

    据说对头家的老板名叫王栋梁，五十来出头，养了一大帮劳教出来的，早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眼下就是生意洗白了，依然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当地一霸。

    然而他说着这话，最后却还是规规矩矩地没做什么离谱的事，只是非常轻柔而且小心翼翼地亲了魏谦的眉间，蜻蜓点水一样，稍作停留就退开了。

    魏谦哑然，他直觉魏之远下面要说什么，直觉想阻止，可是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于是王栋梁顿时恼羞成怒。

    三胖：“小远但凡要是个丫头，我就把你绑到他床上。”

    魏谦反问：“你在宾馆门口站一宿的时候怎么没理智理智？”

    马春明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你不要斗气……”

    魏谦侧过头来瞥了他一眼：“他要是胡四爷，我躲着他走，可他是吗？”

    魏之远笑容更灿烂：“对啊，哥，我就是在威胁你。”

    这一刀正中胸口，噎得他半晌没说上话来。过了三秒钟，马春明一甩袖子，大步走出去，嘴里软绵绵地怒骂：“你简直……简直是个混蛋！大混蛋！”

    而关于魏之远的来历，魏谦向来很少和人解释，只说是弟弟，跟小宝一样，谁会知道不是亲的？

    这时，门被人敲响了，魏谦出去开了门，把三胖和马春明放了进来。

    然而他心里还没可怜完，魏之远又侧过头来，诚恳地问他：“那我能亲你一下吗？不亲嘴，给我脸或者额头就行。”

    魏谦脸色阴沉下来：“十有八九不是。”

    “这一阵子一直有人跟着，”魏谦说，“我都快习惯了。”

    三胖拎起裤腿在他旁边坐下：“那孩子没什么事——不过你们俩今天可够悬的。”

    大概见恐吓不管用，眼看着招拍挂的时间越来越近，王栋梁急了，丧心病狂地开始剑走偏锋。

    优质地块僧多粥少，当地有另外一家也是志在必得。

    魏谦明明知道他是故意装可怜，心里却依然情不自禁地冒出一个念头：怎么跟个欢天喜地地跑上来讨骨头吃，结果被一脚踹了个轱辘的小狗似的？

    他离魏谦越来越近，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后，露出一个孩子一样的笑容：“就一下，我身上的皮烂布一样好多伤口，有本事你就打我。”

    他盯着魏谦的眼睛，撑在墙上的手缓缓下滑，轻轻地搭在魏谦身上：“不过后来我剖析了一下，发现自己之所以产生这个念头，纯粹是恨你，拐着弯地意淫着报复你，是典型的失败者思维方式，所以就开始让自己不往那边想了，虽然偶尔还是会冒出来一两次……”

    魏谦似乎正在想别的事，当时没反应过来，两秒钟之后回过味来了：“魏之远，你还蹬鼻子上脸来劲了是吧？”

    头还没摇完，被三胖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