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璐合上手头的书,平静地说:“年底的考试让我错过了,我刚才报了明年春天的,正好剩下的时间,够我好好复习的。”
举手之劳——真的是举手之劳。
要么来战,要么躲进躲进房子里,被僵尸吃掉脑子——游戏不会有第三种结局。
她明白了颜珂那句话——什么时候,做一件事情成了条件反射,不做就不舒服,就是养成了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了。
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注:纪伯伦 我曾经七次鄙夷自己的灵魂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
因为大部分人都得生活,这是没办法的事。
半个小时以后,叶子璐终于看完了那一章的书,她转过身来,趴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问起颜珂:“哎,熊珂,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声不吭地就突然不动了?”
叶子璐一直觉得,自己失败就败在了不能矢志不渝、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上,然而在颜珂看来,她其实已经做到了。屡败尚能屡战,这本身已经是一件非常勇敢的事,哪怕她以后的“病情”再次反复,也有重整旗鼓的能力。
叶子璐从那个乡下鬼屋回来以后,就把整个屋子给打扫干净了,她坐在那里,隐隐约约地像是抓到了一条线。
不知是不是叶子璐的错觉,她感到王劳拉眼睛里闪着某种绿幽幽的光。
甚至看一章的书,做上几页习题,也不过四十几分钟的光景。
然而顶梁柱塌了一半,另一半也摇摇欲坠,她恍然间意识到,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她父母的角色,已经从“当家人”的身份,变成了“老”的。
智障也知道不可能吧?
颜珂沉默了一会:“医院给我换了新药,据说效果不错,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
老人总是说,“人贵有自知之明”,然而一个人,又怎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只是有时候,心里装着太多的东西,重要的都被压在了最底下,常年积压,真真假假地浮起一层垃圾。
叶子璐愣了一下,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自我安慰地想,算了吧,上回朋友回老家,给代看了一个礼拜的小狗被接走的时候,她还因为舍不得偷偷掉了两颗眼泪呢,别说这么个虽然没有人样子,但是会说话会唱歌还会攀岩的“人”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亲眼看着一个深陷沼泽里的人,奋力得不肯往下沉,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几次崩溃大哭,几次险些放弃,又几次爬上来一点,再陷落回去。
哪怕碰到最坏的情况,哪怕所有的事都要他从头开始——那也没什么。起码他还有个机会从头开始,回想起来,万一那天在车里赶上哪里寸劲了,真把他的脑袋当场给撞成个烂西瓜,那这个“从头”恐怕就得从投胎开始了。
半个小时,连一集普通长短的剧集也看不完,充其量扫完一篇半长不短的小说,刷几个网页,爬个帖子,回复几句话……而已。
终于,他只是在空中拗出个奇异的造型,口吻颇不耐烦地说:“快把爷放下来,都干了半天了!”
它只是需要一点点的坚持。
这件事不用你有多么的聪明,并不需要解决复杂的方程,想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模型。
叶子璐天还没黑的时候,就送走了钟点工,掐着二十分钟的时间,把泡着的衣服拖出来洗了,她发现做这些事的时间其实那么短,洗一件衣服不过十分钟,那看起来如同狗啃一般的脏乱差房间,快手快脚地整理完,抬头一看表,也只过了半个小时。
那个时候,颜珂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小熊眼睛里的光芒不见了,变成了两块呆呆的塑料。
直到她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时候,才听见厨房里有动静。
然后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但不会再有人安慰她,给她退路了,小树已经长得太高,就不会再有别的树能遮住它的头顶了,世上风刀霜剑都会慢慢袭来——不管豌豆射手有没有种好,布局有没有完成,时间到了,一大拨僵尸总要来临。
这不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么?
“那谁知道,”颜珂似乎叹了口气,“其实那边也是一团乱麻,我躺了这么长时间,回去得像刚到熊身体里一样重新练习走路,还有我那扔了大半年的公司,也不知道什么爷爷奶奶样了。”
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
叶子璐笑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多丢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