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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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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重物,通常是灌了水的饮料瓶子。

    徐西临摆弄他出了一身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一个薄笔记本狂扇了一通,等了三分钟,见窦寻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好玩极了,就贱兮兮地在旁边逗:“豆馅儿,枪毙谁呢?”

    徐西临:“还认识我吗?”

    徐西临先是笑得直拍床板,笑了一会,他慢慢琢磨出这一枪里的不是滋味来,就笑不出来了。

    徐西临随便吃了两口,他酒量还不错,就是一喝酒就容易失眠,分明已经很累了,躺在床上就是翻来覆去,终于还是不踏实,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溜进窦寻屋里看了一眼,见他已经老老实实地睡了,空杯子撂在一边,还知道自己搭上薄被子,脸色也正常了,这才算放心,而后越发心事重重地走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蔡敬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基本开门锁门都成了他的事。

    窦寻神色有点困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好像在追忆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哥,有点要叫不叫的意思。徐西临就得寸进尺:“不叫哥也行,叫爸爸。”

    窦寻不是一个热爱运动的人,徐西临怀疑他是被那天月半弯门口的事刺|激到了,但一直没敢问。

    这几乎已经成了蔡敬的心理寄托,他叔叔越来越没有人样,每天要么不见人影,要么弄得满屋酒糟味,蔡敬躲着他走,恨不能在教室里打个地铺。

    “他肯定有钱。”偷了东西的男生想。

    老话说父母不能陪子女一辈子,祖父母当然就更不用指望了,生离死别是迟早的事,有些事纵然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可是对于外婆来说,那一时也够用了……而将来外婆要是也没了,他就真的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了,还会有人在意他是什么性向吗?

    徐西临:“……”

    徐西临犹豫了一下,心里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理由”:“我只是怕他发烧。”

    灰鹦鹉见有人给它撑腰,很矜持地闭了嘴,而窦寻还不肯善罢甘休,一步一顺拐地上楼上了一半,他郑重其事地转过头来,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把枪的手势,指着架子上的灰鹦鹉宣布:“毙了你。”

    平时李博志他们训练起得早,每天会把他戳起来让他给叠被子买早饭,男生早就注意到了每周一都来塞东西的蔡敬。他听人说过这个小四眼,吴涛他们班的,特别会钻营,到处打工,自己兼顾不过来,还找人替班。

    徐西临干咳了一声,不敢再看他,飞快地出去胡乱拿了一杯什么,往窦寻手里一塞:“喝了。”

    正是蔡敬给罗冰那封无署名的信。

    高三周末跟狐朋狗友出去就算了,但还喝了酒,这就有点交代不过去了,所以徐西临的本意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不料被家里的鸟祖宗和窦寻联手泄露了形迹。只好挨着杜阿姨和外婆一左一右的唠唠叨叨,满头大汗地拖着窦寻上楼。

    后黑板的高考倒计时牌比卫生纸用得还快,一抽一抽,很快见了底,这段日子大考连着小考,考到最后,学生们基本已经对考试麻木了,人心渐渐浮动起来。

    人人都是有点虚伪的,像窦寻这种敢破罐子破摔的,也不过是多年失望惯了酿造出来的冷漠,心里未必会舒坦到哪去。

    那天之后,徐西临跟窦寻相处起来有些细微的变化。两个人互相都有点小心翼翼,过激的肢体接触和言语交锋都收了起来,进而大幅度地减少了吵架的频率,和平了不少。两人各自探头探脑地观望“敌方阵地”,不知道下一步是战是和。

    说完他就“开了枪”,考虑到后坐力的问题,他比划完开枪,还将“枪口”往上一扬,然后倨傲又冷酷地上了楼。

    徐西临进入高考最后冲刺阶段的时候,窦老师这个陪读没事就在旁边锻炼,他把双臂伸直,两只手攥住棒子两端,双手转铁棒把挂着挂着重物的绳子一点一点放下去,再一圈一圈的转上来,反复一百二十圈,歇五分钟,再来一轮,据说是又能锻炼腕力又能锻炼臂力……不过徐西临拿过来玩了一会,觉得这玩意容易得腱鞘炎。

    徐西临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了很久,才稀里糊涂地睡了,还做了个乱哄哄的梦,醒来以后情节忘干净了,却不由得悲从中来。

    窦寻同志革命意志坚定,即使人已经喝成了一个神枪手佐罗,嘴却依然很严,轻易套不出他的话来。

    高二下学期,吴涛他们轮流帮他值了将近一个学期的班,李博志还在背后笑过,说吴涛仗义得都傻逼了。

    窦寻不吭声。

    徐西临虚伪得则更复杂一些,他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养成了一副虽不至于抓尖要强、但什么都想兜着的贪心,他即想和同学玩,又会注意保持成绩,仗着几分小聪明,成绩虽不突出,但还算能兼顾……久而久之,他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事都能这样。

    徐西临就搬着椅子凑过去,拿本给窦寻扇风,把那双呆滞的目光短暂地吸引过来。

    过了一会,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这种事,哪怕他妈还活着,他也不敢大喇喇地拿出来问她,现在她妈不在了,他居然后知后觉地依赖起她来。

    徐西临有几分不自在地低声说:“我去拿东西。”

    杜阿姨顾忌男孩年纪大了,多少不方便,没事不会到他们俩的房间来,要打扫也会提前打招呼,这会只是敲了敲门,在门口说:“喝了酒不能直接躺下,阿姨泡了点温蜂蜜水,还有酸奶,就放在外面小桌上,看吃哪个舒服,自己拿。”

    徐西临后背被汗浸透了一小块,脖子上有根筋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直乱跳,他一眨眼,额角一滴汗就给眨下来了,顺着鼻梁往下流。

    徐西临就轻轻地问:“徐西临呢?也毙了吗?”

    他这么想着,用嘴唇在窦寻的额头上贴了一下。徐西临这辈子唯一会的试体温技能就是使用温度计,对温度高低根本没概念,手不管用,嘴自然也没智能到哪去,可想而知没试出什么所以然来,但他就着这个姿势感觉到了某种异样的亲密。

    他像个小耗子一样蹑手蹑脚地来到一班班级信箱前,手里攥着一根铁丝,战战兢兢地对着一班信箱的锁捅了一会。

    李博志大摇大摆地带着人走过来:“我一哥们儿捡了个东西,是你的吗?”

    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屋。

    隔天晚上晚自习,蔡敬照常给自己加课,快十点才走,整个教学楼都空了,各班都熄了灯,他一个人从空荡荡的楼道里走出去,一出教学楼,就看见几个人聚集在门口。

    李博志踢了踢地上的信封,似笑非笑地对蔡敬说:“别人拾金不昧,丢东西的总得表示表示吧?不过我也听人说了,你手头不太松快……这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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