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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出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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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宋连元是徐西临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他们俩全部的身家都在一家公司的股权下面,如果分道扬镳,全都得伤筋动骨……何况那天宋连元只是进门放了个东西,窦寻就看得出来他跟徐西临一定是很亲近的,亲近到大概能代替徐西临所有失去、和至今缺席的亲人。

    老成的烤串店倒了,但他一直拿当年给“姥爷”烤串店打过本金的老同学当股东,虽然生意不景气,分红是没有了,但一年四季的花去他那里可以随便拿。当年的大股东徐西临就从来不跟他客气,逢年过节需要给客户送花就从他那提,二股东却连片叶子都没摸过,总找不着孝敬的机会。

    “再来一次行吗?”他说,“我给你带了一箱冰红茶。”

    一想起这个,徐西临就心口疼。

    想来,他们去月半弯那天是高二还是高三、因为什么去的,在哪个包间,又是谁在席间捣乱、谁跟着起哄架秧子……徐西临大概早没印象了,没准现在让他找月半弯旧址都是难为他。

    等徐西临放好花出来,窦寻已经若无其事地回来收拾东西了。

    “……哦,不是因为那点小毛病。”徐西临正低头拆一个纸箱,裁纸刀在密封的胶带上拉出长长的划痕,“我就是刚跟他出了个柜。”

    窦寻方才躲躲闪闪的视线被他一巴掌捋平了,直勾勾地扑上来,结结实实地缠在徐西临身上:“给我带冰红茶干什么?你晚上不想走了吗?”

    窦寻有一动不动,忽然有点想哭,满腹五味陈杂的委屈。

    后面半句被窦寻用了全身的理智咽回去了,不然实在没法解释他怎么知道人家几点下班的问题。他拖着条长长的影子,有点僵硬地戳在那。

    小时候读书,这货身边就要跟一大堆狐朋狗友,一天到晚就知道惦记瞎玩,成绩一塌糊涂。

    窦寻一直以为,徐西临把那次的事当成一回和吴涛别苗头的游戏,一直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翻来覆去、刻骨铭心。

    起了个头,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

    除了老成的花,徐西临这个丧权辱国的儿皇帝还跟上供一样拿来一堆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其中甚至包括了两个沙发靠垫——上次给窦寻搬家的时候忘了买靠垫,他足足惦记了一个月。

    窦寻心里涌上万般滋味,几乎语无伦次地说:“他不是……你怎么能……”

    徐西临好像背后长眼似的问:“发什么呆?”

    好半天,窦寻才不踏实地解释说:“我那天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其实……”

    窦寻仿佛从头到尾的毛都被顺了过来,里出外进地跟着他,然而跟来跟去,却发现对方没有动手动脚的意思,还被莫名塞了一嘴吃的,他郁闷地把那盘橙子接过来随手扔到一边,然后从身后搂住了徐西临。

    徐西临觉得这理论似乎不太对劲,不过他每天惨遭朋友圈传播的各种伪科学荼毒,时常是三天知道一个事、两天又被辟谣,已经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常识了,本就不牢靠的中学生物也早已经打包还给了窦寻,他依言搬着花去了阳台。

    “不是什么?”徐西临听他话说一半,奇怪地看了窦寻一眼,打开自己车的后备箱。

    结果窦寻发现徐西临此人大概这辈子不知道什么叫“独处”!

    徐西临渐渐不嬉皮笑脸了,神色宁静地看着窦寻,轻柔地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然后不客气地按着窦寻的胸口,把他推到一边:“不干活就躲开,别在这碍事。”

    徐西临做自己人模狗样的社会人,窦寻不好上前打扰,每次只是远远看一眼就走,然后打听了他们那“烧钱班”的推荐阅读书目买回来看——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看这玩意有什么用。

    “今天辽国黑脸大野驴退还非法占地,举国欢庆,罢朝一日。”徐西临冲他招招手,“快来,老成给你拿了一盆兰花,让我给你带过来。”

    然后……然后他在小伙伴不怀好意地撺掇下,得到了一个冰红茶味道的吻。

    徐西临本来有点紧张,这会面对窦寻,忽然就放松了,因为发现剥去精美的包装,这个人成熟了很多的身体里,装的还是他们家以前那根无理取闹的棒槌,这根棒槌曾经漂洋过海,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差点就湮灭在无边勾连的大陆与风浪重重的海洋之中。

    窦寻一愣,瞬间脑补了一大堆宋连元“不放心”的理由,思路顿时跑偏:“所以你后来去医院了没有?检查结果怎么样?”

    他像个犯了错不敢进门的孩子,渴望地看着徐西临,又有点迟疑着不敢动。

    窦寻:“你……”

    但没等他回头追问,窦寻就毫不吊胃口地继续说:“但是头一两年我在你的阴影里没走出来,后面净顾着攒钱攒时间回国找你了。直到今年年初回来……我打算长期留下来工作,目前正在居无定所地租房住,想买个车,刚参加了一次摇号,呃……没中,最大的目标是想把你卖掉的家买回来,保守估了一下值,现在那边房子的市场价值大约在两到三千万,考虑市场上涨预期,我觉得我这辈子也不用设第二个目标了,可能就交代在这了。”

    窦寻想都不想:“放阳台。”

    他说完,也不催,就那么看着徐西临,用肢体语言表达“该你了”。

    乍暖还寒,徐西临早早换掉了毛衣,薄薄的外套下面只有一层蒜皮一样轻薄的衬衫,轻轻一碰,就能抵达他单薄的胸口,这一次,没有隔着厚厚的毛衣和坚硬的后背,也不是窦寻自己的错觉,他清楚地感觉到徐西临的心跳声,企图把那跳动窝在手里,十指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黄昏来得很快,方才还有些刺眼的光线已经黯淡了下去,徐西临把碍眼的墨镜摘下来,随意别在领口,用无遮无拦的眼睛看着窦寻。

    窦寻没吭声。

    宋黑脸走那么痛快是有后招的。

    窦寻嘲讽了自己一句,然后飞快地回忆了一下,感觉没什么疏漏:“汇报完了。”

    老成之流,毕竟只是同学,同学之间相处得好,是青梅竹马的莫逆之交,相处不好,往后一辈子不见面也是寻常事。

    窦寻跟宋连元不熟。

    “出事也用不着他救场。”徐西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猖狂和显摆说,“他那边出事叫我去摆平还差不多——他有点不放心我,多留了几天。”

    “他以前就知道一点,是……”徐西临深吸一口气,终于第一次犹犹豫豫地提起不想触碰的旧事,“我们俩在月半弯外吵架的时候他听见的。”

    两个人十分费劲地把东西搬回了窦寻的租屋,换鞋的小玄关都放不下了。

    这种行为实在太傻缺了。

    “……不是日理万机么?”窦寻注视着他,想把他脸上那碍事的墨镜拽下来,故作镇定地损了他一句,“怎么这么早来了,今天不用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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