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生魂成剑、剑身被砸断……那和传承的记忆不一样。

    “那这算什么，”王泽沉默片刻，问，“两大魔头对决吗？”

    然后盛灵渊把一整罐的“惊魂”都倒了进去。

    人脸消失了，水珠迅速凝成一个坐标，后面跟着仨歪歪扭扭的字母——SOS。

    大概是因为……人是不该这样自欺的，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精通古语，跟那些童尸很熟，高山人秘辛张嘴就来，什么都知道……”王泽掰着手指数，“最后抓高山王的时候他用的那一招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不瞒你说，当时我要是有尿，保准就被他吓出了。那不是什么正经术法，是吧？”

    宣玑如梦方醒，被人七手八脚地拽开，看着急救人员把盛灵渊抬上担架，下意识地跟上去，又被按住：“您身上有伤吗？确定都不是您自己的血吗？后背上衣服都烧焦了，我们要先检查一下……”

    宣玑说：“他从来没打算过回应阴沉祭，不管他是谁，你都应该看得出来，他算我们这边的。”

    “肖征吧？”宣玑揉了揉眉心，“没事，给我吧。”

    “我知道，”王泽几不可闻地说，“要不是你，我们燕队可能已经凉了，我们欠你一人情，放心吧，你不想说的事，我不问，我和我的人都会闭嘴。”

    他一次又一次涅槃，其实生死交替的不是“守火人”，而是这枚封印了一切的戒指。前尘皆入内，他就以为自己又是一条崭新的生命。可那戒指太脆弱了，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破损。

    “领导，请问一下，您是宣主任？”外勤举着个手机，“总部电话，找您的，我说了您在休息，但……”

    电话那头的肖征一愣，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给我什么？你……不好意思您是哪位？麻烦帮我找一下总部善后科负责人宣玑。”

    “阴沉祭反噬的是他一个分身，”宣玑轻轻地说，“因为……一些原因，他的真身就是我的剑，所以分身死后，反而回到了自己身上。”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飘进了宣玑的太阳穴，他晃了一下，跪了。

    这念头才刚起，无边的荒凉和孤独就险些把他吞下去。

    说完，他登进陆内网，调出之前关上的“全责协议”，看也没看就签了，完事把手机还回去：“谢了。”

    “你不要命了你？巫人族的恶咒是这么玩的吗？”宣玑扑上去，可他的手却从香炉与盛灵渊身上穿过，炉火纹丝不动，“盛灵渊！”

    “我……我现在不想打听别的，”王泽的声音开始发抖，他清了一下嗓子，努力想稳住自己的声音，“既然他能在阴沉祭的反噬里活下来，那知春……”

    偶尔逮住几个搞封建迷信活动的小团体，就能算是年终总结时要大写特写的重大案件了。

    那目光像是比万丈海水还沉，隔空压过来，让他一时喘不上气，竟让他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医疗急救人员都是异控局内部的特殊外勤，随身也配着异常能量监控，就在这时，他身上的异常能量监控突然闪过异动。

    盛灵渊方才有些透支，短暂地失去了意识，这时，一道海浪拍在冰上，他被震醒了，睁眼正好对上宣玑的目光。

    “这海里是有个古坟场吗？”

    “卧槽，这位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血……先生，您松手我看看，松松手！”

    宣玑站起来，把点滴流速调慢了一点，给盛灵渊拉了拉被子，溜达到楼道里，压低声音：“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嫌疑人已经暂时托付给分局关押处理了，我回去给你书面报告吧。”

    赤渊深处生死轮换的守火人真的是“祖宗”吗？

    水珠缓缓移动，凝出一张人脸。

    “咦？什么情况？”

    香炉里的惊魂叶子缓缓地卷曲着，冒出让人胆战心惊的白烟，缓缓笼罩住床上的人，没入他的七窍。

    宣玑顿时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俞阳市是个太平又闲散的地方，这边的异控局分部又叫“养老院”，自成立以来，从外勤到后勤，所有人都过着朝九晚四、来去不打卡的神仙日子，就没听说过什么叫“加班”。

    他想：“我到底是谁？”

    内侍们大气也不敢出，鱼贯而入，把陶罐码在人皇的床前，随后快步退出——武帝寝宫内殿不留人，多少年的老规矩了，最亲近的侍从也得在外殿候旨。

    “一提工资就翻脸，这组织没什么前途。”宣玑冲旁边的小外勤摇了摇手机，“借我用一下啊，登陆个内网。”

    宣玑想起来了，盛灵渊告诉过他，“惊魂”是一种巫人族的咒，能激起人心底最恐惧的事——阿洛津那熊孩子小时候被他爹吊起来打，就是因为偷了大圣的惊魂放在盛灵渊的枕头底下。

    “好点了？”宣玑说，“别喝了，你休息去吧，燕队那边有什么事我盯着就行。”

    “但别跟别人说，”宣玑说，“我不确定，条件很苛刻，别让他们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海浪掠过，“冰山”潜艇一样浮出水面，从中间裂开——

    异常能量警报响起来的时候，俞阳分局的外勤负责人还以为是她那混蛋老公又在厨房偷摸抽烟，把烟雾报警器激怒了，骂骂咧咧地敷着面膜跑出去，把面膜都吓裂了——她家正好是“一线海景房”，后阳台朝海，本来是退潮的日子，海平面却无端涨起老高，暴虐的海风夹着水汽扑了进来，在玻璃窗上糊了一层水膜。

    “那个……”

    戒面破碎，它封印的东西也破石而出，直到重新生成，重新把那些记忆封印，让“新的守火人”又变成一个没有前尘、没有过往，凡事不往心里搁的傻瓜。

    盛灵渊没有把惊魂咒放在枕下，他掀开了床头的香炉盖。

    “来几个急救，这有个重伤员！”

    王泽好像没听见，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我去……我去看看燕队。”

    小外勤来去如风地跑了，隔壁病房门“吱呀”一声，王泽披着病号服，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手里拎着两罐能量饮料，一脸疲惫地递给宣玑一罐。

    王队那枚能扛住深海海压的气泡被他一把抓烂了，盛灵渊直接落在空荡荡的冰格里。

    外勤负责人怒不可遏，闹鬼闹到老娘家里了，长没长眼？她正打算掳袖子上去会一会这是何方神圣，人脸冲她开了口：“是……俞阳分局的杜处吗？我是风神一王泽，请求、请求紧急支援。”

    盛灵渊掀开一个陶罐，只见里面是一些古怪的树叶，上面用某种秘法烧出了圆滚滚的文字，是巫人语。

    “灵渊，你怎么了？”人的声音从冰里传过来，听着和平时不太一样，“灵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