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唤醒的，他一直把这当做“惊扰”，只想躺回赤渊深处入土为安，宣玑直觉，他说的“找回躯壳”不是指“活过来”这件事。

    宣玑半跪在地上，冲他们伸出一根手指：“嘘——”

    天魔剑刚刚能自由出鞘的时候，像出笼的鸟，迫不及待地想看清这个世界。第一次能脱离剑身的，虽然还不能离开剑身一尺，但整个人的视角都变了，他兴奋地围着盛灵渊打转，跟他比个头，冲他做鬼脸，数他的睫毛。

    “留两个人，随时收集木偶透露的信息，其他人跟我走！”肖征一跃而起，“联系王泽，还有距离燕队他们最近的分局外勤，让他们先去接应……可恶，到底是哪个环节泄露了！”

    宣玑一惊，连忙去扶：“你……”

    肖征说：“那这不是理想的间谍工具吗？为什么没有大规模推广过。”

    盛灵渊奇道：“你知道我要找什么？”

    “因为不安全，脱胎于巫人咒，巫人咒有对应的解咒和反咒，能量反应低，意味着使用门槛低，如果被人发现了咒文，而这个人又恰好了解巫人咒的反咒规则……”宣玑说着，硬币上跳起一个小火苗，那火苗不知道什么情况，居然纹丝不动，火苗尖端燎着木偶的坯上，削得极细的笔似的，在木坯上面画出了一条极细的线——宣玑简直像是微米级操作，用火苗勾勾画画，在那行芝麻大的小字上添加几笔。

    它好像在跟谁聊天，嘻嘻哈哈的，说得都是些家长里短。

    宣玑和旁边肖征等外勤人员几乎同时开口。

    “这是‘傀儡术’被黑得最惨的一次，”宣玑嘀咕了一句，“这不是傀儡术，这叫‘通心草’，原版是一种咒，这是跟‘符’融合在一起的简化版。巫人咒气息……能量反应都很微弱，很难被检测出来。”

    剑出鞘、少年天子离开东川，刚开始，对于天魔剑来说，就像是迎来了一场盛大的游戏，他对混战的乱世毫无感觉，就知道好玩。

    天魔剑在东川的时候，看书就困，巫人语和咒文都跟着学了一些，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只捡好玩的记，这其中，“通心草”就是个非常理想的“玩具”。

    还不等他追问，那木偶突然停止了说笑，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婆婆。”

    外勤们集体哗然，后退一步，齐刷刷地按住腰间的各色武器。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次援军来得也太快了，与其说是陷阱，不如说是早埋伏好了，黄雀在后——以盛灵渊的仔细，原本也不该任凭他出这种纰漏，那个通心草小人根本就是他故意布置的。

    巫人咒那些枯燥的原理、让人看着眼晕的解、反和变形，他一概没有兴趣。

    外勤们纷纷拿出执法记录仪，开始跟拍，希望能从对话里摘出透露操控人身份的只言片语。

    木偶女自顾自地说话，周围人蹑手蹑脚的衣料摩擦声，冰冷的墙面和真实的头疼……

    宣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不多追问一句？

    肖征立刻反应过来：“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木偶的动作都是它操控人的实时转播！”

    盛灵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还知道通心草？这没用的东西还没失传吗？”

    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宣玑就突然一言不发地上前, 跟握篮球似的，单手扣住木偶的头顶, 粗暴地把它扭了一圈：“我来。”

    宣玑知道他为什么愣，他是故意的——这句话，是当年盛灵渊亲口对他说过的。

    木偶停顿了更长时间：“明白，不能让他活着回来，您放心。您先回老宅避一避风头，交给我们来解决。”

    他像学步的小孩一样学会控制自己的剑身，渐渐的，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第一个成功的，就是巫人族的“通心草”，没什么门槛，只要记得住那些繁复的巫人文字，不要刻错了就行。

    那时候，灵渊还不知道自己是天魔身，因为那场献祭发生的时候他太小了，还不懂事，陈太后和丹离都告诉他，他记忆中那场可怕的献祭是因为中了妖毒，为了救他牺牲了八十多位高手的性命，所以殿下一定不能辜负天下之望。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一震。

    这玩意跟真人几乎是一比一, 穿上衣服，从背后看不出来她不是人，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 嘴角似乎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盛灵渊听了这句话，倏地愣住。

    你亲自写的“教案”，亲口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木偶本来就长得很可怕了，又被宣玑刮成了阴阳脸，简直能直接送到游乐场里给鬼屋当道具，它诈尸一样地站了起来，一条腿，居然还挺稳当。

    “这是反咒，”宣玑轻轻地说，“他们用‘咒’远程操控木偶，能让木偶跟操控人同步，操控人在后面说什么做什么，木偶就会做一样的动作。‘反咒’，就是施咒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别人让他控制过的木偶跟他重新同步。”

    灵渊是个习惯于深思远虑的人，他小心翼翼的、像捏陶土一样，一点一点引导着天魔剑，让他长成自己可望不可即的样子——快乐、无畏、肆意、永远心怀希望。

    盛灵渊倏地避开了他的手。

    那木偶停顿了一会，应该是在听别人说话，然后它似乎吃了一惊：“燕秋山今天就回永安？俞阳那个姓杜的母海龟小心得很，我们一直插不进手去。消息来源准吗？”

    “有一得必有一失，”盛灵渊抽了口气，勉强挤出个微笑，朝一步以外手足无措的宣玑摆摆手，“拜你……和你家先祖所赐，不过反正这躯壳能找回来已是我没想到的，欠你族一个人情……其他的……你们叫什么来着？哦，副作用……不打紧。”

    好的，朋友们，这座舞台的拆除速度应该能破吉尼斯纪录了。

    那是灵渊第一次让他出锋见血，第一次让他知道，他一个疏忽闯下的祸，是要赔上将士们的血和命的。

    “对，”宣玑一点头，“都散开一点，不要碰到它，让它自由活动，不然那边可能会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