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的，就想拍拍他的脸，谁知刚一抬手，严争鸣竟反射性地往后一仰。

    反正程潜是有点毛骨悚然，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心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仿灵只能脱胎于原材料，打磨后的二手货是不行的，这点常识程潜还有，他好像总是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又都挺清楚。

    那陌生的眼神看得程潜心里一惊，好像饿狼濒死。

    程潜叫他叫不醒，只好强行将一道真元打入他后心，这才将严争鸣从入定中硬生生地拖了出来。

    程潜听了，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点震惊了，他皱着眉仔细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兄，我是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让你误会了么？我不扇人耳光的……也不抓人头发挠人脸。”

    “掌门师兄大人有大量，自然是不会跟我计较的。”李筠装模作样地拍了个不怎么真诚的马屁，随即他顿了一下，微微正色了一些，又说道，“你发现没有，小潜变是没变，可我总觉得他这次回来……好像少了点人气。”

    严争鸣先是皱眉，在旁边静静地看了程潜一会，又想道：“明明谷的冰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顾岩雪正在飞快地说些什么，一只消瘦的手搭在了石头上，满怀忧虑地看着对面那人摇头，那陌生男子却只是不做声地听着，并无回应。

    严争鸣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哦，你逗他就要拿我开涮？真有你的啊李筠。”

    和一个飘在半空中的自己面面相觑是个什么滋味？

    他依然在天锁前面壁，任由掌门印中的神识将自己引入更深的地方，意识相连的时候，那些细碎的片段再一次纷纷闪过他眼前。

    严争鸣：“我今天非得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程潜抬手将枕头召过来，伸手捏了捏，只觉掌门师兄真是越发不可理喻了——他难道要睡在一团棉花里？

    程潜没怎么接触过女人，面对着突然长大的小师妹总不大自在，但她此时变成一只鸟就轻松多了，问道：“怎么？”

    程潜抬起手掌拢住她小小的鸟头，摸到了一手绒毛，问道：“什么人？”

    程潜笑道：“你自己和它商量去。”

    严争鸣一路将李筠从内院揍到了前院，迎上外面几个正在打扫落叶的小厮惊异的目光，这才欲盖弥彰地停下脚步，庄重地绷起脸，微微整了一下衣襟，仪态万方地溜达了过去。

    严争鸣：“……”

    李筠越听神色越凝重。

    严争鸣：“出点无伤大雅的小错怎么了！”

    严争鸣本身也是浑身不自在，听了这话，立刻从善如流地起身道：“嗯，我回去睡一觉。”

    严争鸣站在原地，心里想起李筠那关于“小潜没有活气”的说法，有点疑惑，怀疑李筠又在胡思乱想，而后他径自走到墙根下，并指如刀，裁下两束花枝，拎回房中找了个瓶子养了起来。

    严争鸣百口莫辩捂着自己的食指，刚刚想开了没多长时间，又不想活了。

    程潜无奈地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兄，看清楚点，我不是抽人巴掌的那个，不打你，清醒了吗？”

    将师兄和师弟都消遣了一番的李筠感到自己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愉悦，欢快地任凭掌门师兄将佩剑挥成了一根棍子，一路追着将他打将出去。

    说完，他看也不看程潜，飞快地跑了。

    “我带你去找二师兄，看看他有什么办法，”程潜说着站起来，“我听说外面战祸不断，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了。”

    这天到了日暮时分，严争鸣到底还是不放心，起身去了小竹林。

    严争鸣脚步一顿。

    李筠唯恐天下不乱，在旁边幽幽地接完了师兄的话：“那只是大师兄当年做这个仿灵的时候没留神出了错。”

    他突然一把抓住了程潜的手，凶狠地死死按住，心里似有一个声音悲愤地咆哮道：“这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走！”

    程潜：“……”

    严争鸣整个人一激灵，眼神顿时软和起来，手里也蓦地一松，带着几分迷茫地抬起头：“……小潜，怎么了？”

    李筠白了他一眼：“噬魂灯为大凶之物，就连师父那样的人当年都有过神智尽失的时候，还撕毁了自己的画像，何况那位唐前辈在魂灯中被困了上百年，那得是什么心志？啧，我反正就是一个怂人，别管他是好意还是恶意，这么一想都觉得有点可怕……再说小潜吧——他肯定没跟你说实话，聚灵玉这种天地灵物，岂是能任凭人力炼制的，这样大逆不道，他肯定挨过大天劫，没准还不止一道……哎，大师兄你干什么去？尾巴被人烧着啦？”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冷意突然闯了进来，将严争鸣泼了个透心凉，他猛地惊醒过来，下一刻视线飞转，他再一次被弹出了掌门印，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耳畔却隐约有雷声。

    严争鸣道：“我听小潜说……”

    这念头刚起，那天上飘的“程潜”已经鬼魅似的飘然而至，抬手就往他脸上打来。

    便听见那水坑十分不高兴地抱怨道：“我一变成鸟，就总有人打我的主意，人形的时候为什么连个跑来调戏的登徒子都没有？那些人都是瞎的吗？真是气死我了！”

    程潜纳闷道：“你不是过来纳凉的么？在这睡好了，我又不和你抢床铺。”

    所谓“仿灵”，自然是对应“真灵”的，万物有灵，譬如古玉、古木这样的东西，年头久了都有可能成精，取那些有灵气但尚未成精的，再加上几道简单的符咒，就能做出这样的仿灵。

    李筠轻易就挣脱了浑身僵硬的大师兄，好整以暇接话道：“扇人耳光，仿灵嘛，不认人的，谁站在它面前它就扇谁。”

    “唔。”严争鸣应了一声，随即三言两语地将程潜对他说过的经历讲了。

    李筠笑嘻嘻地与他错开一肩的距离，追上前去说道：“我就是逗小潜笑一笑嘛。”

    李筠立刻跳出来为掌门师兄“分忧”，多嘴地说道：“是个仿灵。”

    “我知道那玩意叫仿灵，”程潜迷惑地说道，“它……那个……为什么……”

    这话顿时让严争鸣想起方才那阵难以忽视的悸动，他莫名地一阵心虚，眼神游移地避开了程潜的视线，找借口道：“唔……刚才在掌门印中遇见了一段记忆，可能受了点影响。”

    “不，那只是……”严争鸣先是无力地想解释一句，随即回过味来，发现程潜又在调侃他，顿时感觉自己这个大师兄快干不下去了，指着程潜道，“你给我滚下来！”

    严争鸣急中生智，回手捂住李筠的嘴，终于抢在这头支嘴驴前头自我辩解道：“因为我看见铜钱就想起你了，没多想就随手刻了一个，咳……那什么，你也别多想。”

    可是那种几近绝望的悲意，刻骨又无处安放的仇恨，严争鸣刚好一个不差地经历过，外来的情绪与他心声共鸣，没多久，他就不由自主地被带着走了。

    程潜见他脸色不好，就打住话音道：“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会吧？”

    李筠“嘿嘿”一笑，又补充道：“他本来是想做个能在半夜三更陪他说说话、聊解孤枕难眠之情的。”

    顾岛主似乎比他见到的时候精神很多，他与一个中年男子相对而立，只见那人两鬓微白，眼窝深陷，两人中间有一块像水一样的大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