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影子魔 一

小东西就差点让他拽了一个跟头，踉跄了一下，后退的时候正好被一块石头绊住，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并不意味着他会输。

    “哦，”她讶异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成年了。”

    “你怎么了？”卡洛斯奇怪地问。

    实在也忙得很。

    卡洛斯翻身起床，洗了个冷水澡给自己提神，目光又在手臂上那条伤疤上停留了一下，然后他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决定去看看凯文——他不确定克莱斯托的记忆对影子魔是不是有特殊的吸引力，甚至不能确定凯文叔叔的神秘死因，这让他有些不放心起来。

    比如那孩子的眼神——压抑的、阴沉的、对周遭都充满了戒备和敌意的……甚至是凶狠的。

    然而对于卡洛斯来说，由于他特殊的天赋，他在这种特殊的“臭味”方面的“嗅觉”相当于是别人的几倍，简直就是个先天悲剧。

    他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定不是凑在一起、用法阵研究克莱斯托的记忆这种成立优等生学习小组一样的故事。

    但同时他又非常好奇，探头探脑了好半天，简直要验证“好奇心熏死猫”这个改良版的名言似的，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念了一个悬浮系的咒文，把这个珍贵的孤本飘到了半空中，像看小电影一样，拉风地用自己的重剑一页一页地翻过。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阿尔多轻柔地嘱咐。

    “得了吧，除非你也被埋在土里若干年后被人挖出来，”伽尔说，随后继续问，“那么克莱斯托存在的意义就是那把钥匙么？”

    他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径直走出了大门。

    “嘿！”小卡洛斯赶紧追了上去，粗鲁地攥住对方明显比自己细了一圈的胳膊，不满意地说，“我还没说让你走呢，我在和你说话，为什么你这么没礼貌？”

    “好了，别吓唬他，”阿尔多等人把胃都吐出来了，才不紧不慢地说，“影子魔的食物只有记忆，它们不吃脑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让里奥？阿尔多认输。

    他曾经以为阿尔多很可怜，大概最初的、最幼稚的感情除了因为被他那一头灿烂的头发吸引之外，还有那么一点同情。

    “真的是传承。”卡洛斯一目十行地扫过人皮书，插嘴说，“埃文，人类存在的意义也是传承，克莱斯托只是一个种族，并没有低人一等，也没有高人一等。但是由于他们的特殊传承方式，所以认定一个克莱斯托死亡的根据不是他身体的死亡，而是记忆的丢失。”

    埃文终于像个孕妇一样冲向了卫生间。

    “那么叶子呢？”伽尔问。

    听听，这是来找茬打架的么？简直没救了——那一刻，卡洛斯几乎想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他甚至难以置信起来，自己小时候其实有这么讨人嫌么？

    这一晚上伽尔连续神游，卡洛斯叫了他两声都没听见，直到他的肩膀上被“变种”小番茄砸了一下，才一激灵回过神来。

    卡洛斯虽然嘴上说得轻松，这一天晚上却一宿都没睡好，总觉得床上有另一个人的气味似的，他借着床头蘑菇灯柔和的光，仰面躺在床上，从被子里抽出了自己的一条手臂，袖子撸上去以后，在小臂稍微靠近手肘的地方，有一个已经浅淡了好多的疤。

    若干年后的卡洛斯本人，此时却透过孩子的眼睛仔细审视着小时候的阿尔多——跟现在那么不一样，人类的成长真的挺不可思议，原来那么小那么软的一团，怎么会长成现在这么大一只的来着？

    “哦……”小卡洛斯愣了愣，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他其实不是一个坏孩子，可是作为弗拉瑞特庄园里最小的一个，他实在被娇宠得有些离谱，闯了祸从来都有大人来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这没什么”，几乎没有形成道歉的条件反射。

    这死孩子是故意的么——卡洛斯回头看了他一眼，迅速判断出，埃文就是那种传说中怎么打击也不会伤自尊、没皮没脸的傻孩子，于是毫不客气地说：“还有被迪腐吃掉脑子什么的，据说一咬一口血，十分鲜嫩多汁。”

    “可应该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对吧？”埃文在他导师若有所思的时候，通过联想得出了一个十分泄露他平时的不学无术的结论，“比如守护什么宝藏，维护某个秘密，或者……”

    卡洛斯头也不回，冷淡地微微颔首——没有人第三个人在场的情况下，他根本连基本的敷衍都懒得做。

    “不，没什么，”伽尔飞快地说，“大概今天有点累了。”

    这让他的胃里像是吞下了一块冰块一样沉重起来，伽尔发现，他和他们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一千年那么简单，简直就像一个无知的孩子仰望巨人一样，这让伽尔清楚地看见自己心里的不甘和……毫无疑义的嫉妒。

    埃文：“……”

    卡洛斯安静地看着碧眼的小鬼生硬地按住小阿尔多的肩膀，说什么也不让他走，然后这个沉默地、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家伙终于被激怒了，一把扯下缠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地在上面来了一口。

    伽尔心不在焉地想着，他心里甚至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说起记忆……卡尔和阿尔多阁下之间的记忆才是什么人都无法取代的么？

    不过后来，这个人向全世界证明了，他实在是最不需要同情的那一个。

    就像……像什么？词汇量贫乏的幼年小色狼怎么也没想出来，脚步却忍不住挪了过去，结果他发现那个孩子居然在哭。

    “比如老年痴呆症么？”埃文问。

    “记忆对于克莱斯托而言，是非常特殊的东西，当主人已经死亡的时候，那些残余在他身体里的记忆就会凝成一块实体，也就是诸位看到的那片水晶叶子。”卡洛斯解释说，“呃……那个召唤的法式是我很久以前看到过一个克莱斯托祭司这样做过，只是生硬地记住了那种声音，能把它召唤出来实在是运气。”

    “当然不，我说过了，是传承。”阿尔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