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便车

孩儿说再见。再不看他们，咬着嘴唇一步步往家走。我怕回头，我不敢回头。这是什么事儿啊，这便车搭得我窝囊。

    我不知所措。后面有司机开始按喇叭，我眼中只看到他在说话，他旁边那女孩儿好奇地盯着我。我只觉得狼狈。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斜挎着包，因为东西太重，包已有从肩上掉下来的迹象。头发几天没洗，油油地贴在头上。一双皮鞋沾满了泥水。而他身边的女孩子年青美丽，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是清澈，弈喜欢的女孩子都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我的眼睛里早已没有那种纯纯的清澈了呢。我只顾着胡思乱想，手上突然一松，东西已被奕接了过去，他不耐烦地说：“再不走，那些司机要跳下来揍人了。”

    “没问题，咱爸妈做的好吃的统统给你们带回来。春节你真的一个人在北京啊？可怜。”阿成还在贫嘴。我不想挂电话，这样说话省得我坐在车上尴尬。又找不到话给他说。就拿着手机听阿成唠叨，看到车拐进小区，才挂掉。

    见我笑了，阿成才松口气，正要说话，总编走进来扔过几张帖子说：“下周有个酒会，装饰行会组织的，你们几个没事的都去玩吧，记着打扮漂亮点。”

    阿成乐呵呵地说：“子琦啊，咱爸咱妈可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来看他们。”

    菲儿似乎和大李走近了。我们相互开玩笑。我看见阿成买了袋装烤鸭，他老家在佳木斯，春节要回家，我随口问：“给咱爸咱妈买的？”

    回到家，找了个瓶子插好阿成他们送的玫瑰。酒喝到半醉是最好，飘飘然，晕呼呼。可惜我不习惯一个人喝酒，没准儿成天灌自已。这感觉啊，真好。我觉得这个窝今天分外整洁，分外温馨。我没有换过窝，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奕的气息，他皱着眉帮我收拾衣物，他在又洗又切弄东西。他弄的什么啊？我想起那桌子凉菜，忍不住笑。

    阿成那肯放过这等机会，继续狡舌：“要不，啥时候你也带我去见见咱爸咱妈？”

    南方人不太清楚说“咱”和“我们”的区别。以为都是一样。在北方话里，“咱爸咱妈”是我和他共同的父母。我说出口了才发现语病。阿成憋着笑说：“对，给咱爸咱妈买的。”

    洗个澡上床，天真凉了，伸手拿过桌上的照片放在枕头边上，我想和他说话。

    阿成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子琦，”我瞧他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啦，我又没生气。”

    春节过去同事们陆续恢复上班。阿成果然带回来大堆当地特产分给大家。专门拿过一份送到面前，还是那句话：“子琦，咱爸咱妈特意给你做的呢。”

    我看着车窗外迅速后退的行道树，还有戴着护耳骑车的人。不去听他们的对话。我和弈之间隔着前后排，却像隔着一个世界。

    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奕突然说：“子琦，你的手机？”

    我认直地说：“我爸妈不在了。”办公室里气氛一下子僵住。

    从那天遇到我送我回家，到春节结束，弈没有再出现过。

    我愣着。他旁边坐着上次买灯见过的女孩儿。他冲我喊：“上车，送你回去。”

    我瞧着，失声痛哭。这个飘雪的凌晨，我在租住的房间里一个人哭得泣不成声。

    弈没再说话。他身边的女孩子倒叽里咕噜打开了话匣子。她的声音很软，不是北京本地人。提了一大堆问题，我听见奕温柔地一一回答。

    “街上购年货的人太多，挤一次就够了。”怎么我的声音会这样平静？不带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