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腊八

    杜燕婉格外给丹华封了厚厚的赏银。岑三娘亲自去装了食盒，将它送到了丹华手里：也请娘娘尝尝府里的腊八粥。

    昔日跟在岑知林身边的小跟班已长成了少年。虎头虎脑的。

    墨已经研好，她提着笔又想给杜燕绥写信。写了两个字，想起杜燕绥那手俊俏的书法和那首诗经，觉得自己的字实在看不得。又搁了笔。

    眼角湿润着，不受控制的流着泪。梦是那样真实，真实的让她害怕。

    杜燕婉倒想得比她通透：原本想的就是让府里的下人冬衣更暖和。这样就好。

    是方妈妈啊，不是奶娘。岑三娘虚弱的笑了笑。对杜老夫人道：母亲的后事……

    也是，是她贪心了。岑三娘嗯了声：一钱银子一斤，多收点，给府里下人做冬衣吧。

    别！岑三娘轻声说道，我这里有方妈妈，还有一屋子丫头。家里的事帮不上手就算了，不能再拖着燕婉。都去吧，我身体好着哪，养些天就好了。

    杜燕婉摇头：兔皮硝制起来和羊皮一样费时，还小，且掉毛。而且数量不多。

    大夫人已经回府去了。杜静姝每天都叮嘱丫头来探病。说等她大好了再来找她。

    她心头跳了跳。她记得在隆州做过一次。做了自己，百草，许氏，还有岑知林。在洪州做过一回。荡秋千的自己，百草，滕王还有空青。武昭仪在滕王处看到过？爱不释手是人是她自己还是滕王？

    岑三娘就讨好的笑：黑爷您试试，主要是看暖和不。

    我有老羊皮袄子！黑七放下衣裳，拒绝。

    你这孩子……杜老夫人慈祥的看着她，杜家这么多人，不少你一个。安心把病养好才是正事。

    迷糊的看着许氏走了，岑三娘眼角的泪就滑落下来，用力的想撑起身拦她：你别走！这么一用力，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人又陷入了昏睡中。

    过了头七，张氏也不能移灵，要摆到杜燕绥回来。所幸是冬天，不必买冰，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醒了，总算醒了！杜老夫人拿帕子按着眼角，手紧紧的握着她的。

    阿秋就答道：是。丹华姑娘回宫了。奴婢想起来了，她说腊八节定讨了差事给您送粥来。

    黑七又进屋换了。外衣一套上，就像穿了件大袄在里头。

    拿定主意，第二天杜燕婉就让总管去市场联系卖鸭子的。放出风去大量收购。鸭绒陆续被送来。

    杜燕婉来了精神，细细说给她听：羊羔皮又便宜又好，可咱们家现在没那么多银子给下人买来做衣裳。

    四周好热，冲天的大火与浓烟席卷过来，她将装水的缸滚到了水里，人跳了下去。空气与水隔开了声音和光线。岑三娘默默的想，她会活下去的。

    妈妈！岑三娘喃喃喊着她，手指轻轻的捏住了许氏的一角衣襟，心里踏实起来，你不要走……

    夏初接着说道：大房的大夫人来帮着操持。您病着这几日，二房几位夫人，还有八小姐，十一小姐都来瞧过您了。哦，舅太太和二爷也来过。

    瞧着他光脖子的模样，岑三娘直接笑倒在杜燕婉身上。

    想到这里，岑三娘起身叫阿秋去叫了阿富来。

    岑三娘正想抽出时间把人偶赶出来。就给杜燕婉找了事：入冬以来，咱们家还没给下人们做冬衣。我病才好，精神不济，这事你帮嫂嫂的忙可好？

    国公府因为张氏停灵在正院，闭门谢客。二房几位婶婶也许觉得晦气，没有来蹭饭添乱。一时间府里显得分外平静。

    啊——岑三娘捂住脸发出一声尖叫。

    岑三娘眼睛一亮。有钱人会穿大毛衣裳，皮袄皮裙皮子斗蓬。也不会给府里的人下添置。中等人家买不起好的皮货，买这种羽绒衣最适合不多。

    这时候杜燕婉已收了一麻袋鸭绒，正不知道怎么弄。岑三娘就把心思放在做衣裳上。亲自守着厨房用滚水煮了三遍，去了浮渣等物，又急着升了个空置的火炕烤干。

    没有衣领，袖子也短。中间被缝成一个方块一个方块的。他皱紧了眉：你们确定能卖得出去？

    水缸突然被人用力掀开了。一口凉爽的空气直扑过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被人抱进了怀里：空青，你来了？

    她扬起唇，快活的笑了：燕婉，咱们再收点鸭绒让织造房做几件精致的小袄穿！

    她走后，杜老夫人握着岑三娘的手直乐：三娘，你真会想法子。

    岑三娘和杜燕婉穿在中衣外面，再罩上孝服，又轻便又暖和。给老夫人瞧了。老夫人也说好。

    十天后，织造房做了两件轻便精致的小袄，没有塞太多鸭绒，显得不是很臃肿。因在孝期，就用了青色印团花的细麻布，襟口还掐了牙边绣上了花。

    一颗甜甜的果脯喂进了她嘴里。她下意识的含着。心想五分银子一罐，好贵哪。等到开了春，让百草去买些新鲜的，自己腌渍好了。她记得糖渍梅子的做法，一层白砂糖一层梅子，把罐子封好了，搁上月许就能吃了。多做点，回头让百草拿去送院子里的丫头，又省下些打点的银钱……

    这叫声像利刃划破了阻挡她五识的隔膜，岑三娘脑子一醒，明明白白的听到杜老夫人的声音：总算退了热 了。

    岑三娘用力的喊许氏，许氏像是没听见似的，背对着她正在训斥百草。她急出一身汗来，许氏终于转过了身，那么温柔的给她拭着额头的汗，喜悦的说：多发几身汗就好了！

    这次做了三件，分别是喜庆的红色团花，深紫色福字团花，蓝底碎花面料。

    岑三娘让方妈妈去请了织锦阁的徐夫人来。她没有铺子，打算寄卖。

    岑三娘示意方妈妈让她躺下，炕烧得暖，让她忘记了太液池冰冷的水。她阖上了眼睛：知道了。我再睡会儿，吃药时再叫醒我。

    等她们都走了。方妈妈乐呵呵的扶着岑三娘靠在自己怀里，阿秋拿了张帕子围在她颈下，夏初就端着碗鱼片粥坐在炕沿喂她。

    丹华心领神会，笑吟吟的接了：杜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亲手交给娘娘。

    杜燕婉忍着笑拿了件青布外袍塞给他：谁会这样穿出去呀。诺，这是给你做的外衫，罩外面穿的。

    黑七沉默了下，拿起衣裳，回屋换了，束了腰带出来。

    不能靠这个赚钱啊。岑三娘失望极了。

    她疑惑不解的望着他，看到他仰面倒了下去，胸前密密的扎满了箭矢。

    见两人瞪着眼睛看他，黑七就往外走，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屋里烧着炭盆，外面下着雪。我看冻得着我么。

    她努力张开嘴，喝了药，她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岑三娘道：那模型让九少爷留着，别的就烧了，不吉利。就这么给九少爷讲，明白么？到了记得让九少爷写封信来，他有两个月没给我写信了。

    阿富听不懂，重重的点头：我记住了。一字不漏的讲给九少爷听。

    阿富想起来了：少夫人做的园林模型啊，烧了可真可惜。

    杜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笑道：放心吧，听说去就打了场胜仗，歼了三百人。

    岑三娘咽下一小口粥，精神又好了几分：难为妈妈了。

    被窝好暖。她迷迷糊糊的，舒服的呻|吟了声。突然想起李氏留下来的那口樟木箱子。来了三房，那箱子抬了来没？她得提醒奶娘一声，当心别被三房的堂祖母搜了去。

    杜燕绥走了半个月了，也没有信来。岑三娘想，这时候交通不便，就算有信，也不会这么快寄回来的。

    她扶着尹妈妈的手站起来，脸上带着松懈后的笑容：祖母回去了。让燕婉陪着你吧。

    ……别急着掌事，让燕婉多做点也好。杜老夫人如此劝岑三娘。

    真的？杜燕婉从来没听说过。

    两人就收拾了间空置的院子，专门存放鸭绒，制做小袄。

    少夫人，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七了。您只睡了三天。阿秋说道。

    杜燕婉红着眼睛点头：嫂嫂你安心养病，府里有我呢。

    岑三娘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她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她听得明白，是奶娘在喊百草端药来。

    这时候还没有棉花，冬衣都用厚重的麻布做。贵人们都穿大毛衣裳，用羊毛捻线织袜子。下人们就只能多穿几件御寒。

    还有尉迟三夫人，岑家二夫人，岑家少夫人都来过了呢。阿秋也接了嘴。

    徐夫人应约而来。

    说实话，岑三娘和张氏的感情并不深。只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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