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离开

p;  马车停在码头外的高处，远远的瞧见杜燕绥站在船头，灰白色的披风迎风飘荡着。他身边站着个披着头蓬的戴了帷帽的女子，身形罩在披风里瞧不清楚。

    岑三娘却不动手了，侧着身子躺下，用手撑着脸轻声说道：“那咱们说好了，去锦屏山赏景，你安排渡河时我落水失踪吧。”

    她跟着自己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呢。就连去骊山别庄，自己满脑袋想着都是如何助武昭仪扳倒崔皇后。别说来隆州了，想的是如何探滕王的底。都没想过好生陪她游游山水。

    岑三娘想放下帘子，又舍不得不看。瞧着那条船驶在了江心，突然丹华踏出几步，弯腰去看水里的鱼还是什么，一头就栽进了江里。远远的看到杜燕绥跳了下去，船上乱成了一团。

    阿秋使劲的点头。

    “我睡车上，行李不用拆了。只拿需用的便是。”黑七善解人意的说道。

    岑三娘站起身，阿秋给她披上灰白色的披风，她随手拿起帷帽戴了，淡然的说道：“方妈妈已经把行李搬上车了。这就走吧。”

    放了帘子，她就拿着帕子捂着嘴哭了起来。阿秋陪着她落泪，心想姑爷怎就这么狠心，多留一留，少夫人怎么会舍得走。

    她擦了泪道：“去收拾行李吧。你们套了马车先出城去等着。”

    嫩黄色的纱帐顿时让杜燕绥眼前一片模糊。垂着的两只铜制镶蝴蝶帘勾轻轻晃动不停，勾得他的心起伏不定，泛起阵阵酸楚。

    滕王必定让她受委屈了。她心里头不爽快，自己还挑她的错……杜燕绥胡思乱想着，觉得那帐子像是把岑三娘和自己隔了个十万八千里。霎时心灰意冷，觉得她必定是不肯再要自己了。

    杜燕绥双手紧握成拳，眼里一片伤心：“你真要离开我？”

    岑三娘踏着凳子上了车。听到黑七问她：“您不去和少爷告别？”

    脚步声走了过来，帐子被掀起，露出杜燕绥满是疲倦的脸。

    “对啊，少夫人。要不回去瞧一眼……”阿秋兴奋的附和着。

    “你安排就是。”岑三娘靠着引枕，心里一个劲想，这就走了？真的就走了？

    黑七要了个套间，阿秋睡在外间。

    岑三娘轻轻挑起了帘子一角。

    杜燕绥苦涩的看着外面的阳光，心里半分暖意都无。

    马车是另雇来的，停在后角门外的巷子里。两挂马车，方妈妈和逢春带着行李坐了一辆。阿秋侍候着岑三娘上了另一辆。

    “奴婢知道了。”方妈妈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去了。

    杜燕绥眼睛一亮。

    她才拉不下脸呢，岑三娘放了帘子道：“走。”

    马车悄悄离了岑家四房，出了城。

    她又聪明。国公府最潦倒的时候，她都能想出卖地板卖牡丹卖鱼。离了自己，有着上万两银子的嫁妆，登门求亲的怕是要从二门排到大门外去了吧。

    又舍不得离开，靠着门不停的想，如果她真要走怎么办？那当然不行。拦得住她么？杜燕绥比谁都清楚岑三娘柔中带刚的性格。不拦吧，她要真走了，大唐疆域这么宽。上哪儿去找她？

    方妈妈赶紧迎了上去，小心的问道：“姑爷，少夫人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岑三娘黯然说道：“分开一些日子也好。硬拧在一块，谁心里头都不舒服。他知道的，您照我吩咐的去办吧。”

    “进去侍候吧。”杜燕绥简单说了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岑三娘透过帐子看到他打自己屁股。巴掌拍在屁股上发出卟卟的沉闷响声。她数的清楚，五下，停了。岑三娘哼了声，他皮糙肉厚的，能和自己比？

    岑三娘坐起身，扯了他的裤子，俯首狠狠的咬了一口。

    岑三娘的目光扫过去。杜燕绥自觉的翻了个身，趴着转过脸看她，笑嘻嘻的说道：“打多少下都随你，就是手打疼了我会心疼。”

    “少爷身边站着的是丹华。与其让她疑心，不如让她配合。”黑七轻声解释着。

    这就是他安排自己落水失踪了。两人在江里只冒了个头，就此不见了踪影。岑三娘心里空落落的，喃喃说道：“江水湍急……”

    “进来吧。”岑三娘的声音极冷，听得出又哭过了。

    岑三娘撇嘴道：“你不是说从没用规矩拘束过我么，你既然起了心，还不如好说好散，免得将来闹的厉害，大家都伤心。”

    杜燕绥腾的坐了起来：“你，你……不行！”

    因为这样，他才见不得三娘隐瞒和滕王见面的事么？

    “是我，黑七。”

    帐子里传来岑三娘讥诮的声音。杜燕绥如在梦中。也不知道怔忡了多久，听到帐子里又传来一声冷哼。杜燕绥霎时回了神，一步迈进屋里，伸手关了窗。屋里的光线柔和起来，帐子里的人影越发朦胧。

    已经入了夏，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帘帐几近透明。他看着岑三娘慢慢的摘下身上的首饰扔到枕边，扯过被子搭在身上睡了，连发髻都没拆散。

    如果当初滕王娶了她为正妃，滕王多半不会像待尉迟宝珠一样待她。虽说自己一再说滕王爱着武昭仪，对三娘只不过看在袁天罡那道批语的份上。可是，他又不是傻子，滕王对三娘有着特别的情愫。说不清是什么，但绝不会对她半点感觉都无。

    “打一还三。打五下就想息事宁人，那有那么便宜的事。”

    杜燕绥怔怔的想，是他错了么？他不该打她，不该当着那么多侍卫当众下她的脸。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只是因为她吃饭时发脾气摔了筷子，还是气她瞒着自己王府里发生的事，气她不相信自己会斗得过滕王？

    “少夫人，已到了城南外码头。您要不要挑起帘子瞧瞧？少爷已经上了船，正在渡河。”黑七在马车外问道。

    阿秋和逢春应了声，携着手去了。

    等到未时，黑七进来了。见岑三娘坐在廊下晒太阳，梳了简单的螺髻，髻上只插着根玉簪子。穿着件青色的窄袖短襦，打扮极为简单。

    她悠然的看着他道：“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我也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他紧不自禁的攥紧了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生气了，她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