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水患（中）

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赵钟汶脸色白得有些吓人，挪动脚步，也不知该往哪里走，半晌才故作坚强地笑了笑：“其实我早就料到了，水一下来，那几亩地大概是保不住……我早就料到了……早料到了。”

    “这几日营里中暑的不少……”易烨一面捣着小石钵，一面叹着气。

    赵钟汶深闭上眼，长吐口气，终于知道家人平安无事，等了一瞬，随即追问道：“地里的庄稼呢？”

    子青等人听他这般说，皆心往下一沉，这等罪行，把铁子绑上往蒙唐跟前一送，那可就是死路一条。

    众人大惊，缔素反应最快，已争先夺门而出，其他人随后跟上。

    “你说，你说，俺听着。”

    赵钟汶又急又气，扬手啪就给了徐大铁一大巴掌：“魔障了你！魔障了你！”

    徐大铁接着摇头：“不知道，我还没见着他呢……你先替俺想法子，俺得要钱两，俺得回家！”

    “快了快了，信牍肯定已经在路上，再等等。”易烨把徐大铁拉回来，好言安慰。

    易烨听得大惊：“你已经闯过营门了？没跟人动手吧？”

    吃罢饭，赵钟汶便请易烨再写封信回娘舅家，除问安外，还仔细地询问了田里头的情形。“等水退了，说不定还能赶得及再种点别的……”赵钟汶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叨叨咕咕，旁人也都听不分明。

    “他犯了什么事？”

    “铁子，我觉得他没看见你娘和你妹，这就说明你娘和你妹都逃出来了，说不定眼下也正在亲戚家里头住着。”易烨道，“她们多半是要写信给你的，你若是一走，收不着信可怎么办？”

    帐外旁边还栓着几匹马，其中一匹竟自踱了几步，把头伸到子青脖颈拱了拱。倒把全神贯注的子青微吃了一惊，转头望去，才发觉这马儿正是霍去病那匹玄马，大概还记得以前吃火莲珠的时候，故而对她格外亲热。

    “好好好，我帮你我帮你我一定帮你，”眼看徐大铁鼻涕眼泪还有口水齐齐往自己脸上飞来，易烨忙连声安慰他，尽管还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偷眼往门口瞅，奇怪的是没看见赵钟汶或是缔素，也没个人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易烨只呆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勉强笑道：“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是在逗你玩呢。”

    举起衣袖响亮地醒了下鼻子，徐大铁哽咽着接道：“不是，不是，俺今天碰见和俺同村的二狗子，他刚收着信，说俺们村里全被淹了，他们全家都逃到叔父家里头。俺问他，俺娘和俺妹子呢，他说没见着。”

    “刚才还看见他……他没跟过来？”易烨一时没往心里去，顺口倒去反问缔素。

    易烨其实也没主意，只想着一定得把这铁子稳住了，眼下他肯定是回不去，便是回去了也未必找得到家人，还不如就留在营中老老实实等信。

    “终于收到信了！”子青一喜。

    “都冲没了，连房子也……”见着赵钟汶的脸色，易烨没敢再往下说，勉强安慰道：“人没事便是万幸，是吧，老大？”

    徐大铁摇头：“没有，他们说俺身上没钱两，就是让俺出去，俺也到不了家。”

    徐大铁急不可待。

    这些日子，赵钟汶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神不守舍的模样，以前一有事就找他的徐大铁此番本能地没去问他，而是奔着识字的易烨来了。

    “老大还不知道这事吧？”

    “铁子呢？”

    “我是他伍长！”赵钟汶急忙道。

    缔素左顾右盼，忽然发觉怎得没看见徐大铁的人影。

    子青接过去，到屏风后自己涂抹，亏得她胳膊软，连后背也能自行涂抹。

    闻言，押派的人方住了脚步，没好气道：“胆子比天还大，居然想闯出营去，伤我们好几个弟兄。”

    大步冲进来的人是徐大铁，脸绷着紧紧地，以他的块头这般架势着实让人有点发怵。他的气力根本也不是易烨能拦得住的，易烨反而被他牢牢钳住肩膀，勒得动弹不得……

    “铁子，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么？”他瞎猜道。

    易烨子青皆暗松口气，暗赞守营的兵士机灵，否则徐大铁这一根筋的脑子，若是来硬的，非得打起来不可。私闯营门可是大罪，认真计较起来，把徐大铁拖去斩了也是没准的。

    易烨把小石钵中的草汁倒了出来，问道：“够不够，不够我再捣些。”

    赵钟汶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是，是好事。”

    易烨直直往榻上一倒，哀叹道：“再这么操练下去，我也吃不消了，再说，就算我们受得了，我瞧那马也受不了。”

    “俺家亲戚？”徐大铁眉头皱成个铁疙瘩，努力地去想自家究竟还有什么亲戚。

    赵钟汶日日惦记着田里头，待盼来信牍，却不是他娘，而是娘舅所寄。信文并不长，只几句话：他娘和媳妇已经离开，估摸是往军中来寻他；另他娘与舅母之间有少许误会，还请他见面后开解些。

    徐大铁的脑袋塞到中间，红着双目，瓮声瓮气道：“老大，俺娘和俺妹妹的信，俺怎么还没收着？”

    这段日子里，同振武营一块操练的各营人马也越来越多一起，时常是五六千人马在一起操练阵法，有时候甚至是上万人马。如此浩大的阵仗，便如同一个巨型的石碾在轰隆隆地运转，每个人，每一匹马，夹杂在其中全速冲击着，只要稍有不慎听错号令，便立即会在其中被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