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故人（中）

    正说着，霍去病缓步自营帐拐角处转出来，笑道：“老邢，你怎么不说说你骂走了多少个人？”

    刑医长犹自笑得开怀，不在意地颔首挥手。

    “走走走，接着陪我蹴鞠！”霍去病不耐看他这婆婆妈妈的模样，推搡着他往鞠城走，“晚上高不识也过来，他烤的羊肉可不一般，起码能让你多喝三、四坛子酒，酒一下肚，什么烦恼愁情就都散了。要不，我晚上再把子青叫过来陪你喝？”

    “呸呸呸……”刑医长急急往地上吐口水，“你个乌鸦嘴，一点忌讳都没有，你才多大，就说这种话。”

    “那您知道、知道我是……”

    李敢艰涩点头：“是，阿原他还是个孩子，日后、日后……她若有做错的地方，恳请将军网开一面，千万饶她一命。”说至话末，他声音中已有些异样。

    李敢也看出霍去病对子青存戏弄之意，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本能地就想护住子青，朝霍去病笑道：“阿原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将军大人大量，莫与他一般见识。”

    李敢也有些发傻，支支吾吾问道：“青儿才出世不久，您就离开我们家了……您怎么认得出她来？”

    “不不不……不不……将军千万别误会。”李敢猛然回头，连说了几个不字，才忙解释道：“她，他……打小和我一块，就像、就像我亲弟弟一般。”

    李敢点头，微笑道：“我娘生了我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后来我爹请了刑扁鹊来给娘调养身子，他在我家足足住了有两年。”

    子青深施一礼，道：“多谢医长没有拆穿，此恩子青铭记在心。”

    这下，子青彻底呆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刑医长的医室要比子青易烨的医室大上三、四倍，其杂乱程度也是成倍增长。到处堆满了药材、书简；还有煎药用的三足铜皿，捣药的铜杵；榻上还躺着一个黑漆人偶，上面用红色线条汇出经脉……

    “我看你是关心则乱。”霍去病取笑他，玩闹般踢了他一脚，“走走走，少在这里蝎蝎螫螫的，真这么牵肠挂肚，就到我这里来。”

    刑医长撅着腚埋首在书简堆中，翻翻捡捡，把原本就杂乱无章的书简翻得更加混乱。过了好半天，他才总算掏摸出一册由黑灰布囊装套的竹简，长呼口气：“找到了。”

    “不……不用，”李敢涩然苦笑，“她从不饮酒。”

    此时，帐帘被掀开，刑医长自内中出来，不甚在意地瞥了李敢，道：“……这不是李家的三儿吗，小崽子长得倒挺快。”

    “阿原……”

    拍拍布囊上所积厚厚的灰尘，他扶着腰站起来，慢慢走过来，将书简递给子青，道：“这是《阴阳十一脉灸经》的第一册，你先拿回去看，木偶也抱回去，勤加练习，有什么地方不懂再来问我便是。”

    刑医长仍是没好气，瞪了眼霍去病：“我那里还一堆事情等着呢，老夫告退。”说罢，开步便走，走了两步，回头朝子青道，“还杵着？等过年啊！还不跟我去拿书简。”

    “我才不说呢。”刑医长撇嘴道，“霍娃娃口气大得很，说什么甭管匈奴人、汉人，能打仗就行。我看，甭管男娃、女娃，能打仗就行。你虽不该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走不了，就且混下去吧。想想将来有一日，霍娃娃突然发现你原来是个女娃娃，哈哈哈，说不定模样和你爹爹差不多，哈哈哈……”

    “我还以为你回营去了。”看见她，李敢显然松了口气，笑得释然。

    霍去病微微一笑，道：“去吧，振武营今日发新弓，你从老邢那出来就回营去吧。”

    因四下无人，她犹豫片刻，谨慎问道：“您，认得我爹爹？”

    “你是个女娃娃，我当然知道。”刑医长忆起往事，笑得很开心，“你娘难产，亏得有我在。我当时还骗你爹爹说你是男娃，你爹爹热心地要替你把尿，一打开襁褓……哈哈哈……我现在都记得他那呆样，哈哈哈！”

    子青堪堪开口，便听见刑医长道：“当然认得了，她以为她改了个名字，我就认不出她来了！”

    看见霍去病在跟前，刑医长没一点收敛的意思，仍是忿忿不平。

    与这老头子相处惯了，霍去病也不恼，嘿嘿道：“所以，我看您还是一个人过得清静，我们大家也都落个清净。……你们认得？”他问是李敢。

    他径顾自娱自乐，只把子青听得额角冒汗。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李敢才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情致缠绵牵肠挂肚，听得霍去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心疼了？”霍去病瞥过来，哼道。

    刑医长顺手蓬蓬拍着头发上的灰，边点头道：“当然认得，还熟得很。”

    “这是您做的。那第一日……您就……”子青想起初入军营时，那时未着甲，刑医长确实看到过自己胸前所挂的骨埙。

    霍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