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二战河西（三）

    疾驰了一日一夜，此时的汉军就在巴丹吉林沙漠的边缘，沙漠的风吹过来，热辣辣的，夹杂着细沙，直往铠甲衣袍缝隙里钻，弄得人很是不适。

    正在此时，邢医长自医帐内掀帘出来，瞧见二人模样，重重地咳了几声，恼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如此！”

    于是，大军原地休整，静静等待。

    静默片刻，阿曼缓缓低下头，仍是在笑，只是多了几分苦涩：“不该是我，对么？我一直在想，以后咱们去的地方，有碧青的大地，接着天际的水，虫鸣鸟叫，不闻人声。你想过么？”

    刘彻的进攻战略是，让骠骑将军霍去病与合骑侯公孙敖各率两万骑兵出北地郡分两路进击河西匈奴。与此同时，以郎中令李广、卫尉张骞率部出右北平，自另外方向出击，从而达到牵制左贤王，策应西路汉军的目的。

    她知道自己须得早日离开汉军，否则迟早会有东窗事发军法处置的一日。那么出征归来后，离开汉军，陪阿曼往楼兰去，也并非不可行。

    飞扬脱跳的他，舞姿热烈如火，笑容灿若阳光，这些美好都将在这残酷责任之下磨损殆尽。

    子青仍塞了回去，只抿了抿嘴唇，劝道：“我现下还不觉喝，你也得省着点喝。”说罢，又忍不住转了头去望将军，心中免不了忧虑。

    “青儿！你再想想……为我……”他定定看着她。

    也觉得自己实在伤心得没道理，可不知为何，想到日后天各一方，阿曼须得在夹缝中苦熬，子青心中就禁不住地难受，没有人能比她更明白那种不得不担当的苦楚，可对于阿曼来说，这苦楚近似残忍。

    阿曼虽松开子青，但仍搭了条胳膊在她肩头，嬉皮笑脸朝邢医长道：“青儿正难过呢，我还不能安慰安慰她了。你这老头好没道理！”

    望着他的眼睛，子青似有点明白：“你，决定回楼兰了？”

    看她低首处，两滴眼泪迅速渗入尘土之中，阿曼强制按捺住胸中翻腾，脸上仅是微微笑了笑，用肩膀轻撞她几下，道：“我还没走呢，你怎得现下就开始难过？舍不得我？”

    竟是全都被他说中，子青愣了片刻，又问道：“你也要去？可匈奴人只怕还在找你，我觉得……”

    “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阿曼转过头来，深灰的眼瞳反射着星光，“我得知道你好好的，只要你还好好的，我才会觉得活着还没有那么糟。”

    邢医长瞧子青眼圈微微有些发红，也愣了下，奇道：“怎么了？你们这些娃娃就是毛病多，出去玩了一整日，就该欢欢喜喜地才对，怎得还反倒伤心起来。”

    “没事，我……”子青朝邢医长施了一礼，“我先回帐去了。”

    纸上谈兵上看，此战略考虑周详，声东击西，定能将匈奴人打个措手不及。但也仅仅是纸上谈兵而已……

    她拔腿欲走，阿曼唤住她。

    子青摇摇头：“还不知道会不会进沙漠，得省着点喝。”

    夏日渐长，烈日炎炎，出征的时日也到了。

    这夜之后，也许是阿曼生怕被她拒绝，又或者是他不愿逼她太快做出决定，阿曼像是完全忘记一般，再没有向子青提过此事。

    “不是很快又要出征了么？这回，我同你一块儿去。”阿曼低头磨刀，笑得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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