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星空下的你

    千雪拿来两根橡皮筋，捏着竹里大脑瓜后面的一小撮白毛，给它扎了两个可爱的羊角辫。

    千雪像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为了不让松月有心理负担，她摆摆手，笑道：“没关系啦，我自己再去找房子租就好了，松月你能找到工作，我真的很替你开心！”

    “大傻瓜。”

    在竹里的陪伴之下，千雪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

    千雪睁开眼睛，竹里被她的情绪感染，这些天也变得很沉默了，只要千雪在躺着，竹里就陪着她一起躺着。

    “等等。”

    千雪蹲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这只小白猫。

    直到下班的时间，办公楼里走出来许多白领，泷川也从大堂里急匆匆地走来。

    她会好起来的，因为雪已经停了。

    已经是深夜，窗外飘起了雪花，屋里已经开了暖气，可竹里还是感觉有些冷，它把尾巴卷起，将自己包住，安安静静地陪着千雪在这冬夜里练习。

    千雪在竹里常睡的位置躺下，她蜷缩着身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个位置。

    “竹里，谢谢你。”

    千雪抱着竹里来到树下，很快便发现了卡在树枝丫上的羽毛球。

    “拉勾。”

    “千雪已经睡了吗？”

    可是泷川没有如约回来，穿得漂漂亮亮的千雪显得很失落，她想不明白爸爸为什么总是忙到连陪她过生日都没有时间。

    ——

    可这场雪，却遮掩住了这一切。

    千雪就要在附近寻找，莉子只好撑着伞跟她一起找。

    一年过去，竹里已经成为了一只大猫咪了，它已经是家里的一员，放学回来早的话，千雪就喜欢带着它出去江边那里看晚霞。

    她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每天总是一大早出门，第一个到店里开门，也是夜里最后一个离开。

    竹里在千雪的身边安安静静地坐着，它今年已经八岁了，陪了千雪八年时间，从未像现在这样，看过这般痛苦的千雪。

    有些不舍……

    日子虽然辛苦，但千雪过得格外踏实。

    竹里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哪怕搬了家，换了陌生的环境，但只要有她在，就像是八年前的那个下雨天，吹进桥洞里夹杂着她身上气味的那阵风，是竹里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记忆。

    “千雪快看！是流星！快许愿，许愿！”

    对于千雪找到了工作，竹里比任何人都高兴，她不再从遥远街道带回来陌生的气味，而是带回来蛋糕店甜香的气息。

    松月离开之后，千雪一边继续投简历面试，一边重新找房子，可打击却接踵而来，面试一次次地失败，房子也还没找到，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是秋元的离开。

    竹里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只是目前千雪的状态，它没办法安心。

    ……

    “哈哈，竹里，你慢点吃……”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在竹里久久地等待中，房间的门打开了。

    只是松月话不多，大家对这位新同学都不太愿意接近，觉得她不说话，很怪的样子。

    生活依旧要继续，莉子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她白天变得跟泷川那样忙碌，晚上疲惫地回到家中，看到千雪一蹶不振的模样，她心中更是酸楚。

    千雪轻轻抚摸着小白猫，将它抱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它温暖。

    ……

    “啊？”

    柜台上有着她和竹里的合照，千雪轻轻抚摸着照片。

    “停不下来啊……”

    泷川有些累，靠在沙发上，疲倦地闭着眼睛。

    “千雪，你许了什么愿啊？”

    千雪沉默不语，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竹里。

    “千雪，跟我们一起打羽毛球吧。”

    竹里不在意是在那间出租屋还是在店里，只要她在，竹里就很安心。

    莉子从沙发起身，过来帮他脱下身上僵直的西服。

    这是千雪和竹里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千雪带着一顶漂亮的生日帽，竹里的大脑袋上也带着一顶可爱的生日帽。

    “嘟——”

    偶尔有人能看上它一眼，目光对视，却无视了它眼中的期待，转头行色匆匆地离去。

    挨过了最虚弱的几天之后，竹里的身体状况开始好起来了，在陌生的家里，有着熟悉的她和她的气味。再到后来，陌生的家也变得熟悉起来，家里除了有她的气味、莉子的气味、泷川的气味，还有它，竹里的气味。

    “竹里。”

    她的痛楚和迷茫，像是七年前泷川去世那样，紧紧地牵动着竹里的心脏。

    它的眼睛才慢慢地闭上。

    它的眼皮有些沉重，迷迷糊糊中，看到千雪倒了下来。

    “好聪明可爱的猫咪啊，我能摸摸它吗？”

    “喵呜……”

    “竹里……”

    “我没有做好一个父亲的职责……”

    高中的这段日子，千雪的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一直劳累工作的泷川病倒了，肝癌晚期。

    泷川点了点头，便要过去叫醒千雪。

    “你想吃蛋糕吗？”

    “啊？明天吧……”

    “为什么会这样啊……”

    “松月，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好丑啊？”

    ……

    千雪醒了过来，兴奋地扑到他怀中。

    但，安心了……

    千雪怎么也没想到，在竹里的帮助下，自己交到了第一位新朋友，这倒是让最近有些沉闷的千雪，渐渐地重新变得开朗起来。

    “能遇到你，真的很幸运呢。”

    “喵呜……”

    千雪将竹里轻轻抱住，她有她的时间线，竹里有竹里的时间线，这两条线交汇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几年。

    千雪终于是找到了新住处，她一边面试着，一边打着零工维持生活。

    眼泪滑落。

    “啊！”

    雨依旧在下，只是她和她身后的那张大伞，挡住了它面前的风雨。

    “千雪，你忘了爸爸说过的话了吗。”

    泷川去世之后，悲痛的千雪连续两天没有起床。

    于是它不再费力地用沙哑的嗓子发出叫声，它回到箱子里，蜷缩在那块早已湿透的旧衣服上面，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你回去吧，千雪我会带她回家的。”莉子轻叹一声，低声说道。

    动车的心跳声轰隆，却冰凉。她的心跳声很轻，却温暖。

    千雪终于找到了她的工作，在蛋糕店里当一名学徒，她从小就有开蛋糕店的愿望，也知道当学徒很累，但她似乎已经没有选择了。

    “可是你答应我的……”

    竹里已经尽力了，它重新艰难地从柜台上爬下来，强撑着走到千雪的身边，依偎在她的怀中，跟她一起静静地等待着……

    它的毛发已经被风吹进桥洞的雨淋湿，有些冷，它不自觉地颤抖。

    “喵……”

    “喵呜。”

    “应该能的。”

    莉子说完，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千雪的房间。

    “喵……”

    泷川伸出手抚摸着千雪的额头，轻声唤道：“千雪，千雪。”

    她的笑容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样，带着甜香。

    很多时候，在黑暗中的睡眠时，竹里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飘荡出来，在她的气味包围下，竹里梦到自己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桥洞底下，像现在等她回来一样，等着她撑着伞来到它面前。

    它的睡眠时间更长了，冬夜里的黑暗很久很久，它便在黑暗中久久地等着她。

    “没有啊。”

    竹里看着泷川，泷川也将目光看向它。

    “我知道的，爸爸确实很辛苦……”

    这半年来，它没有看过千雪笑过了，没有像小时候那样会逗它玩耍，连它将她的袜子藏起来，千雪也没有提起一丝的动力，泷川去世给她带来的伤害，几乎将她击垮。

    松月很惊讶，竹里取完羽毛球之后，就跳回到千雪怀中了。

    千雪慢慢地从父亲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了，这让莉子很欣慰。

    可它却悲凉地发现，自己已经触碰不到她了。

    它知道千雪比任何人都要善良，比任何人都渴望泷川能够身体健康，它真的很想帮助她。

    是啊，不知不觉间，竹里已经陪伴她八年了，从七岁那年到现在，整整八年时间了，它在用生命的全部来爱她，即便无能为力，却也依旧用它不长的生命陪伴着她……

    只是竹里的时间线已经无法再和她交汇，但世界依旧在转动，星空之下有轮回，下一次遇见你，还能否记得你的味道……

    “它在拼了命的在爱上你啊，你怎么能再这样下去……”

    长久地劳累，以及巨大的精神压力，千雪有些支撑不住了，她躺在地上，半睁着双眼，看到竹里焦急地跑过来，用脑袋拱她，试图将她唤醒……

    要是能将这颗流星放进眼眸，千雪的愿望就能实现了吧。

    “爸爸！你下班了吗？”

    已经过去三年了，千雪和妈妈一起开了一家蛋糕店，她努力地爱上这个世界，世界也逐渐对她温柔起来。

    她把脸贴了上去，把头埋在中间，她像竹里那样，轻嗅着，感受着它的气息。

    ……

    “竹里，我回来了。”

    莉子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温柔道：“是因为千雪重要，所以才显得那客人才重要啊。”

    ……

    “你也该休息一下了，这样熬下去身体不行的。”

    失落的情绪渐渐地消失了，她似乎开心了一点。

    “我听说，人死后不会消失，他会变成一颗自由自在的星星，光芒万丈，守护着他爱的人。”

    走到高架桥这边，动车从上方驶过，传来隆隆的声音，动车没有生命，却发出来像是世界心跳的声音，千雪对这个声音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在一座办公楼前的大门外，一对母女在说话，女孩肩上背着小书包，脸上尽是倔强的神色，小嘴巴哼哼地嘟起来好高。

    散发着雨水气息的她，还有动车的轰鸣声，还有天空中飘过的乌云，以及她身上最初的陌生的气味，是竹里最珍贵的记忆。

    “店长，我、我可以跟你提一个请求吗？”

    只是在毕业的时候，感情传来了噩耗，秋元要离开这里，到国外去生活了。

    “喵……”

    和轻轻抱起它的温柔。

    “抱歉了，这次合作，我们改天再谈吧，我有事失陪了，再次抱歉！”

    它感受到了她的心跳声。

    “这是小事，带过来吧。”

    “喵呜。”

    千雪有些困，抱着竹里在沙发上睡着了。

    “妈妈，我们晚点再吃吧，我想等爸爸回来。”

    “喵呜——”

    “我想将竹里带来店里，您知道的，竹里它年纪大了，它自己在出租房里，我放心不下……”

    “能一起生活的时间很珍贵，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和你还有莉子一起生活的所有事情。”

    “喵。”

    它还记得，她那时的笑。

    竹里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它的睡眠时间比以往更久更沉，以前光亮的毛发，现在也变得暗淡，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样，只有它的那双眼眸还是那样的清澈。

    听到她的呼唤，竹里便从角落里跑了出来，嘴巴还咬着一只蟑螂，得意地放在她脚下。

    “只有真正重要的，才能永远留在记忆中……”

    初夏，灰蒙蒙的天空有些沉闷，随着一声惊雷，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

    “哇塞……竹里，这也太神奇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泷川回来了，他轻轻地打开屋子大门，大厅里的灯还亮着。

    “嗯。”

    这天夜里，千雪像往常那样留下来学习裱花，白天店里忙，出租房又没有设备，要想学手艺的话，只能等到夜里没有客人了，才能抽出时间来练习。

    一人一猫在屋子里追逐打闹，传来千雪欢乐的笑声。

    接到了莉子打来的电话之后，泷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竹里自己留在出租房里，它躺在千雪的床上，她不在家，躺在她的被子上，被她的气味紧紧地包围，竹里便感觉像是她在抱着它。

    竹里想像年轻时候那会儿一样，跳到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度过。

    ……

    竹里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在千雪身边蹲坐着，静静看着她练习。

    父亲的去世让千雪的性格也变得内向起来，她其实很想跟新同学交谈，但总害怕他们问起家中的事，这就像是一块伤疤，千雪小心翼翼地遮掩着这块伤疤，别人是看不见了，可这道伤痕依旧存在。

    她和松月的感情越来越亲密，松月还偷偷地在晚上约她出来，两人抱着竹里，一起去她的秘密宝地看星空。

    “竹里，今天是我们俩的生日哦，爸爸说今晚一定会回来过生日的呢！”

    莉子有些奇怪，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嗯，辛苦你了。”泷川点了点头，又伸出宽厚温暖的手掌摸摸千雪的脸蛋，这才起身快步往公司里面走去。

    “谁来帮帮我……”

    “唉，你这……”

    “喵呜……”

    看了一会儿之后，它又伸出小爪子摸摸镜子中的她。

    “还没睡啊？”

    它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女孩的脸，她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嘴上挂着笑。

    “对不起，竹里……”

    “喵呜。”

    雨似乎停了。

    “没事的！”

    泷川在沙发前蹲下来，竹里先醒了，静静地看着归来的泷川。

    “千雪？你没事吧？你等我，我现在过来！”

    竹里的眼睛很美，眸子里像是藏着星辰，像是藏着很多的心事。

    “终于找到了呢……”

    在夕阳落下之际，千雪抱着竹里往家里跑去，她要换上新裙子新鞋子和新袜子，等待泷川回来跟她一起过今年的八岁生日。

    ……

    “对不起，千雪……合租是我提起了，可现在我又反悔了，真的很对不起！”松月不停地跟千雪道歉。

    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和她一起做过的所有事情、包括第一次生日的时候，它去抚摸镜子里那个小女孩的她；包括跟她一起看过的晚霞；包括她对它说过的每句话……

    “三年了，竹里，感谢你长久以来的陪伴，生活在慢慢变好呢。”

    “喵呜。”

    ……

    “小心淋雨。”

    “有！”

    “嗯。”

    这一年的冬天来了。

    “喵呜。”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哦……”

    “你比星星还要好看！”

    在那个清晨，秋元拉着行李箱，过来跟千雪提了分手。

    可它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千雪开心起来，她似乎不喜欢小蟑螂，但她与它追逐的时候，倒是挺开心的。

    “我来给你扎头发呀。”

    “是千雪吗？”

    千雪弯下腰，温柔地摸摸竹里的脑袋。

    ……

    千雪听到了隆隆声里细不可闻的微弱叫声。

    只是她的笑容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在新的学校里，千雪没有朋友，她每天独自上学放学，也很少跟同学们有交际。

    “没事，说吧。”

    “可怜的猫咪，这么大的雨呢。”

    “好，爸爸答应你。”

    吹进桥洞的风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带进来她陌生的味道。

    “这可怎么办啊……”

    千雪的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她重新变得活泼开朗起来了，在大学期间，有一次和竹里在公园玩耍的过程中，她认识了一位温和的男生，他叫秋元。

    “对不起啊，竹里，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地陪过你。”

    窗外的雪还在下，竹里不知道这场雪还会下多久，它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冰冷。

    “和竹里玩了一会儿之后，累了就睡了。”

    生活的接连打击，让千雪很迷茫，胸口闷着，已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

    “千雪一直认为爸爸是厉害的人，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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