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节 绽放

那一大段话中的字字句句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的眼睛快要合成一条缝了，她没力气再张口说话，但是，她自己的声音在自己的心底响起，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确信自己是在回答卢克西斯，而卢克西斯必然能够听到，就像她能够听到他一样。

    那真狂风让她的视线剧烈地晃动，因为她也被吹得失去平衡，跌倒在地。那阵忽如其来的风暴带着一阵幽幽黑暗气息，与一个巨大的恶魔身影，出现在她的身边。

    “……什么意思？”

    “这样下去不行啊！”萝丝咬着嘴唇，向一个大树人推掌而去。魔力在她的手掌前方形成了一个更加巨大的魔力手掌，将大木人狠狠推开，但是她的两边也都袭来更多的树人。这个时候她只能躲避，但是，一旦她抽身开来，贝拉米必然被攻击。

    小贝拉米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她问：“那你再也看不到贝拉米啦。”

    “身为恶魔的我们，因为是罪恶的本体，常年沉睡在地狱之中，而人类的罪恶灵魂会让我们从地狱中苏醒，降临到人间，借助那些罪恶的灵魂，捕食我们喜欢的灵魂。我们就像天生的猎人，而无知的人类作为我们的猎物，还整天兴高采烈地互相争夺，互相仇杀。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很多时候认为正确的念头，都是命运给他们的意识开的玩笑，他们不懂得自己去修炼神赋予他们的感知能力，他们有善良却不知珍惜，有爱却不知守护，失去的时候，他们只会堂而皇之地将责任推给命运、仇人和恶魔，并且加之以仇恨。当有人试着去爱他们，他们不以为然，有人想救他们，他们兵刃相向，而他们又抱怨自己活得痛苦，活得委屈。或许其他的恶魔喜欢将这种可笑的种族当做玩具玩，玩完之后开心地吃掉，但是我感到腻味了，无知无聊加无味，人间的灵魂也不过如此。可我就是没办法理解那些少数的、纯情得有些愚蠢的爱人的人，尤其是遇到莉莉的时候。她哭着求我不要伤害她身边的人类和精灵，在她明知道自己是召唤之神的时候。如果是其他神灵，当然是大吼一声邪不胜正，然后展开暴风骤雨的攻势，如果胜利，则骄傲地踏着我们的尸体，让光明洗礼他们——胜利的神，如果失败，他们会得到对待邪恶以死相抗的勇者之名流芳百世。莉莉不是的，只要我不作出让她不得不对我出手的事，她不会对我出手。她会试着了解我想要什么，试着让我不动杀人的念头，而为了这些，她从不顾神灵自尊，不顾自己的得失。你知道十三年前我是被怎么封印的么？阿什利·希尔德的力量都不足以战胜我，莉莉就更不用说，但是我是自行到她面前，接受她的封印的。她完成封印的时候，竟然哭了。她说：‘你不该是恶魔。’而其他人发出的则是千篇一律的欢呼声。”

    此时，贝拉米身上的白袍开始裂缝。无形的力量撕裂她的衣衫，露出她那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一点点墨褐色的斑点在她背上的皮肤呈现，就像一粒小小的种子埋在土里，渐渐地，冲破她的表层皮肤，伸出一根稚嫩的新芽。

    “我的贝拉米是一粒小小的花种。”伊拉微笑着说，“妈妈期待的不是她终究在哪里落足，而是她是否绽放成最美。无论是在森林还是在外面世界，绽放的贝拉米，都会是人们认可的美丽。”

    贝拉米闭着双眼，举着双手，就像要拥抱什么。她没有丝毫退却和害怕的意味，反倒像处于美梦之中一样安宁。

    一条条树枝从贝拉米的皮肤中生长起来，那些美丽的树枝像少女纤细的手臂，像四方伸展开来。贝拉米沉沉地呼吸着，听着恶魔的声音。她现在的五感都开始模糊，或许只能听到那从心底里传出的恶魔的声音。这个无礼的恶魔，轻轻松松地侵入她的灵魂。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命运，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莉莉的影子。我这次被唤醒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只是随性地帮助唤醒我的白，但是我能够感受到……你，是第五个审判序列中的一员么？这个新的审判序列，难道是我猜测中的那个吗？”

    “大恶魔……”萝丝直直地瞪着恶魔，吞吞吐吐地说。

    看着飞散的魔力粉末，萝丝没有太过吃惊。这不愧是时间之神的宝物，凭借她的力量，根本无法摧毁。

    贝拉米努力抬起眼，看着面前那快得辨别不清位置和形状的卢克西斯的身影。莉莉·雷克斯贝利是召唤之神，是第二次恶魔回归中与审判之神希尔德一同将恶魔强行驱逐的十二天神之一，恶魔们的大敌。她的名字，出自卢克西斯之口，不仅没有咬牙切齿的感觉，相反，他的话语非常平静。

    这些信息，萝丝是明白的，毕竟她是通灵预备学者，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胜过许多高龄的法师，但是她不知道贝拉米是否是因为明白这些，才这么拼了命地要阻止奥瑞丽欧。

    伊拉慈祥地微笑着，凝视着这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为什么？”

    伊拉抚着贝拉米的头，在贝拉米那双大眼睛中间的眉心吻了一下。

    “伊拉妈妈，如果贝拉米离开了，总有一天会回来吗？”贝拉米依偎在伊拉的怀里，小声说。

    “你对爱的描述出了这些空虚的辞藻，就没有其他实际一点的衡量了么？”

    “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我需要……需要做一些变换，需要一些时间……你可以在这段时间里，保护我不受这些疯狂的荆棘和树人的袭击吗？”

    就连风魔卢克西斯，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吃惊。

    “恶魔领主……风魔……风魔！”萝丝终于判断清楚来者的身份。她并不惧怕恶魔，只是这个恶魔的行为让她感到吃惊。他不仅没有攻击作为人类（这被恶魔当做家常便饭的灵魂养料的种族）的贝拉米，反而化身为四面的风暴壁障，将奥瑞丽欧的疯狂卫兵全部挡在外面。

    “伊拉妈妈，贝拉米如果做了一粒蒲公英种子，被风吹走了，怎么办？”

    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萝丝听到了贝拉米的呼唤。

    “无论在哪里，都可以扎根，然后发芽，然后抽枝。有一天，贝拉米生长成一朵全新的蒲公英，无论在哪里绽放，都会飘回妈妈的身边的。”

    “……恶……魔！”萝丝吞吞吐吐地说。她敏锐的魔力感知力告诉她，面前这个是来自地狱的黑暗生物，再结合她读过的记载恶魔的书籍，这种等级的魔力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