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镜花水月能几何（二）

    “抓了山鸡、兔子，很多、好玩。”小白墨玉般眸子闪闪发光，隐隐闪烁着自豪。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微黑点脸有点泛红：“那俺就不客气了。”

    訾槿放下手中的菜刀，侧脸看了一眼小白：“看你的脸脏成了什么样子，还不过来我给你洗洗。”

    訾槿紧紧地搂住小白，心情一片开阔，笑意直至眼底，原本的担心也放下了不少。她轻吻了一下小白的耳垂：“小白真好。”

    小白，我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我们一直生活在这，可好？

    少年挠了挠头：“紫兄弟你别生气，刚才俺们是和白兄弟闹着玩呢。娘说恁兄弟两个一看就是城里人，肯定不怎么会烧火做饭，这才让俺们想办法换了白兄弟的猎物，娘烧好了才给你们送来。再说了今天能抓那么多东西，还多亏了白兄弟呢。”

    送走了石头，訾槿也已吃饱。小白端着碗就是不起身，时不时地偷看訾槿一眼。訾槿也不着急坐在原地，等着小白。

    “山鸡不好吃？这个好吃？……你是个猪啊！拿山鸡换萝卜！”訾槿有种暴走的冲动。

    那日再醒来，才迟钝地发现，自己人已在一个破旧的客栈里，当场欣喜若狂，抓住小白问来问去，才知道小白带着自己一路杀出了未央宫。

    小白，只要你不离开我，不背弃我，不骗我，即便是死，这次我也绝不会先放开手。

    “换它了？为什么？”脸上已布满阴云。

    小白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急忙上前，将萝卜仔细地放在墙根上，手紧紧地拉住了訾槿的衣角。

    小白抬眸浅笑：“不悔。”

    訾槿嘴角的笑意加深，轻抚着小白的背：“好，小白说的，就咱们两个，以后无论如何就咱们两个，小白可不能反悔。”

    “那是哪疼吗？”

    訾槿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拉小白坐了下来，动作轻柔了不少。和个白痴生气，简直是浪费时间和生命，你气死了他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生气。

    他遮掩着身上的污渍，磨磨蹭蹭地一步步地朝院子里走去，土黄色的脸上满是不安。

    小白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小白伸手拉住訾槿的手：“小紫好，他们好，山好，都好，我喜欢。”

    訾槿脸上怒容未去，小白也不敢多言。訾槿拿起沾了水的粗布手巾，粗暴地蹂躏着小白细致的皮肤，直到把那张脸洗成雪白色又恶意地将它揉搓得通红，才停了手。小白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訾槿，也不喊疼，也不躲闪。

    听到人喊，小白吓得猛一哆嗦，赶忙收回了手来。訾槿松开了小白，走出了屋门。小白不悦地抿着嘴，随即拉上了訾槿的衣角，一同走了出来。

    少年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篮子，憨憨一笑：“不了，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訾槿眼睛微微泛酸，她靠在小白的肩头：“好。”

    “山鸡呢？”訾槿问。

    訾槿的心仿佛被人狠掐了一下，疼得快要跳了出来。酸涩交加又微微地泛着丝丝甘甜，这是一种全新而又奇妙的感受，是盲人看到了一丝光明，是沙漠中垂死的人找到了绿洲，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草绳，是迷路的人从新找到方向和希望。

    石头也不客气，一直闷头吃饭。小白也没再抬头，乖顺地吃着碗中的饭。

    訾槿不好意思地笑笑：“怎能劳烦石婶子呢，你们吃吧，我们也快做好饭了。”

    訾槿好笑地摇了摇头，她夹起一块兔肉，放在少年的碗中：“石兄弟多吃点菜，我们兄弟初到此地，多亏了石婶子和你们的照顾。”

    訾槿谦和地一笑，随即摆好三人的板凳。小白看也不看二人，话也没不说，一屁股坐在最中间的板凳上。

    訾槿见小白放下了饭碗，以为他吃好了，看着碗中剩的半碗饭，皱了皱眉头，却未勉强他。自己长期受逼饭之苦，自是知道不愿吃，被人硬塞的滋味，所以不愿勉强小白。

    “娘煮好了兔子和山鸡，让俺给你们送了过来。”少年走到訾槿面前，打开了竹篮，里面的兔子和山鸡还冒着烟，看样子是刚刚煮好的。

    訾槿一点点地拆掉他的头巾，打理着他长至膝盖的银发，他的发柔软得如上等的绸缎一般。訾槿拿着篦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小白舒服地闭上了双眸，嘴角还挂着浅笑。待訾槿将发仔细盘好，头巾包牢，拍了拍小白身上的灰渍，又将一种黄色的药膏摸在小白的脸上才停了手。转眼间那透明的肌肤又成了土黄色。

    小白见人都走了，訾槿还是对自己不管不问，顿时委曲无比。他放下手中的饭碗，抿着嘴一动不动地看着訾槿。

    院门口站着个少年。走到近处，那少年恰好抬头，憨憨地咧嘴一笑。平日里散乱的发髻梳得齐整，身上的长衫虽是粗布织就，却浆洗得很干净，看似是刚换过了，衬得人格外清爽。他手上还拎着一个笨拙的竹篮。

    小白垂下头：“不要客人，只要小紫，小紫不能，要客人。”

    訾槿有点惊讶地看着少年：“石兄弟有事吗？”

    少年抬头咧嘴一笑：“你别跟俺这么客气，叫俺石头吧。兄弟来兄弟去，俺听着别扭。”

    少年明明贪吃却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让訾槿暗暗好笑，好多年没看到如此纯朴的人了：“石兄弟怎这般的客气，这么多的东西我们两个根本吃不了。你若是不在这吃，那你把东西带走吧。”

    “换它了。”小白土黄色的脸上闪过一丝欢喜，得意地扬起手中的老萝卜。

    訾槿“噗哧”笑出了声：“没吃饱继续吃就是了，怪我怪我，没注意小白没吃饱就收了碗。”

    “嗯？！”訾槿瞪大了双眼，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小白。你到底是真白还是假白，想活活气死我不是？

    訾槿上下左右将小白打量好几个来回，也想象不出这厮一路杀出未央宫的模样：白衣轻扬，怀抱美人，单手持剑，一脸肃杀，闻风而动，在鲜血中沐浴晨光，嘴角轻扬冷声说道：挡我者死。

    乡村的人都有一种纯真的朴实与羞涩，少年很少吃菜，一直闷头扒饭。

    訾槿拎起篮子朝厨房走去，少年连忙跟了进去。訾槿将兔子和山鸡，撕成一小块一小块，装上了两个盘子，盛了三碗米饭，少年帮忙端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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