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回忆

静止，酒杯斟满了。

    李游沉默片刻，面有惭愧之色：“南宫兄自小并没住在南宫别苑，十岁上才被南宫苑主接回来的。”

    南宫雪终于看着李游，微笑：“不错，我正是陶雪。”

    南宫雪也笑了，然而那片笑容里，反透出更浓郁的悲哀之色：“在下虽丢了银子，却交到了两位朋友，也不算太亏。”

    发现钦定的尸体少了一具时，他是不是也非常恐慌？为了脱罪，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他这样一个人，是什么法子也想得出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李游叹了口气：“前辈行事再周密，却想不到还是有一个孩子逃了出来，”

    踏进门，杨念晴便发现院子里似乎笼罩着一片奇怪的气息，带着些危险，还有几分肃杀，于是，她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

    杨念晴只觉得一颗心已在慢慢冷却。

    “等等！”

    冰冷的酒似乎都浇在了心上，杨念晴只觉冷意阵阵袭来，竟然开始发抖，不安的感觉也愈加强烈，她发现，先前那种肃杀之气也越来越浓。

    曹通判愣了愣，随即大笑，接过酒就要喝——

    “老夫向来不喜欢那些破礼数，你们一切自便。”

    终于，何璧也忍不住看着他，冷冷道：“前辈最好不要喝醉。”

    陶雪。

    面对众人意外的目光，杨念晴竟呐呐地说不出话，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突然阻止曹通判喝酒。

    气氛顿时僵硬了。

    曹通判果然放下酒杯：“原来今日你们是安心不叫老夫喝酒。”

    何璧瞪眼。

    温和的凤目一如既往地带着笑意，却又那么的复杂，几分关切，几分忧伤。

    很幸运，他遇上了南宫别苑的苑主南宫钰。

    李游便不再言语，只定定地看着他，原本修长明亮的眼睛里竟泛起十分罕见的黯然悲哀之色来。

    曹通判哈哈一笑，也端起酒。

    不等众人反应，她拿起筷子，夹了些菜放到他面前的碗里。

    可是一想到南宫雪的身体，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南宫雪默然。

    门又被敲开。

    这样的阵营的确是绰绰有余，陶门再厉害，也只是个江湖门派，上下不过一百多人，何况还有老弱妇孺。

    杨念晴失声：“你怎么回来了！”

    难道已经出了事？

    南宫雪。

    杨念晴急中生智，忙关切地笑道：“我是说……你老人家还是先吃点菜再喝吧，酒喝得太急了，对身体不好的。”

    曹通判终于发现其中不对，怀疑地看着众人。旁边的邱白露也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酒杯，皱起了眉。

    怎么可以怀疑他！

    曹通判紧紧盯着她，目光锐利起来，似在询问。

    说实话，这只怕是在场每个人都会好奇的事，杨念晴也很想知道，这位心狠手辣的老人当年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完成那件残忍的任务？为了个人的功利，他放弃为陶门申冤的机会，亲手勾去了一百多条人命，如今，他可会为当年犯下的错而内疚？

    南宫雪放下酒壶，亲手将那酒奉到曹通判面前：“难得前辈还记着先父，想来先父在九泉之下，也是极高兴的。”

    南宫雪点头：“先父在世时，倒时常提起前辈。”

    曹通判突然大笑。

    曹通判觉得有趣：“如此，你要说什么？”

    “何事？”

    第一眼见到这位如玉的公子，见到那温和而亲切的微笑，见到那一片发自内心的怜悯之色，他们便认定了这个人可以做朋友。

    说着，李游看着他微微一笑：“南宫兄岂非正是过目不忘？”

    俊美的脸上始终荡漾着亲切的笑意，黑发衬着金冠，神态举止间无一不散发着天然的贵气。

    真正的武林高手是十分尊重武学的，能遇上一个神童是何其难得的事，亲手将这样一个孩子变成废人，只怕南宫钰也是十分不忍心吧。

    “我没去南山阵。”

    从此，三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变成了知交好友。

    空气凝结了。

    南宫雪笑道：“久闻前辈海量，何兄也只是怕我等不敌，倒先醉在前面，惹前辈笑话。”

    南宫雪点头：“多谢。”

    李游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回来了。”

    何璧皱眉。

    这只老狐狸，言语间还是没有半点破绽，好在众人今日来倒也并不是为了打听事情，只不过是保护他而已。

    说完，他含笑提起了酒壶。

    奇异的沉默。

    南宫雪点头，黯然：“朝廷若知道此事，必定不会放过我，义父废了我的筋脉，却直到离世前还时常叹息伤心，我并未怪他。”

    南宫雪默然片刻，又微微笑了，举杯：“晚辈明白了，前辈请！”

    这样一个神童，原该在武学上大有造诣的，他却偏偏不能修习内力，这本是江湖中人人叹息遗憾的一件事，想不到他全身的筋脉，原来竟是被南宫钰亲手废掉的。

    南宫雪不语。

    南宫雪微笑：“当年，前辈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先父自然是敬佩不已，只不过好话实在太多，晚辈若一一道来，恐前辈听了厌烦。”

    何璧皱眉。

    朋友之间的回忆总是美好的。

    看来这曹通判的“退休”生活过得很滋润。

    他没有说下去，只重重叹了口气。

    片刻，他恢复素日的精明与镇定，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故意瞪着南宫雪：“他可有说过我坏话？”

    李游又不在，岂非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南宫雪只是静静地听他说话。

    何璧不语。

    发现自己的失态，曹通判不禁露出尴尬之色，瞪着他：“这杯酒老夫既已答应要喝，老夫先前问的话你也该说了罢。”

    “你打听事情去了。”微笑。

    南宫雪黯然。

    刹那间，杨念晴只觉得胸口好象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旁曹通判的老脸上竟也有些黯然，他可是想起了自己的老友？

    今天十五。

    南宫雪缓缓放下酒杯，看着何璧。

    门口赫然多了道白影。

    南宫雪道：“一个人喝酒岂非太无趣，还是边说话边喝的好。”

    “无论如何，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何璧不后悔。”冷冷的。

    南宫雪道：“等李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