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棋子与结局

nbsp; 火光照得大殿恍如白昼，白晓碧抬眼便认出了龙椅上那人，身穿龙袍，神情严肃，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仿佛一个木偶，了无生气。

    沈青亦道：“到现在，王爷居然还不肯认罪？”

    吴王不答，只管摇头喃喃自语，“想不到，想不到，怎会这样……”

    弩箭高抬，数十只手扳在机簧上。

    叶夜心依旧面朝阶下，闻言只是微抬下巴，点了下头，还是没有看她。

    叶夜心微笑，“王兄定罪便是。”

    温海看了她片刻，忽然拉起她的手。

    吕复挥手，立即有数名兵丁拔出刀，举着火把冲进殿去。

    终于，殿上响起白晓碧幽幽的无力的声音，“荒谬，逆贼信口胡说，根本不可信！简直荒谬！”

    温海沉声道：“那十王弟现在何处？”

    温海道：“两个宫女留了母妃亲笔书信，告知我身世，让我去找正元会的舅舅，但太后于我亦有养育之恩，断不能行不孝之事，谁知王叔觊觎江山，不念亲情，皇兄与四王兄皆被害，所幸我平日极少会客，见过的人不多，王妃大义，才让我逃得性命。”

    吴王道：“背叛我的人，还能让她活着么？”

    沈青道：“王爷献君，诸位皇子连同四王爷皆被害，只九王爷逃得性命，且平叛有功，理当立为新主，有何不妥？”

    殿上一片沉寂。

    吕复亦喝令：“拿下，休叫他胡言乱语！”

    白衣如雪．一如初见时那般，尊贵，高高在上，让人心生敬畏，不敢靠近。他既没说话，也没有回头。

    温海出门而去，“看戏须看全，今晚随本王入宫。”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最终变为谋朝篡位的阴谋，一切不过是那人转移视线的把戏。

    金鉴殿内，没有点灯，镶金的柱子散发着冷清的光泽，高高的龙椅上依稀有个人影。众人在殿外停住。

    或者，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白晓碧道：“用不着的时候，就是翻脸的时候，他虽然不会放过你爹，却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杀了他，否则传出去就和你爹做过的事差不多了。”

    白晓碧坐在窗前把玩茶壶，忍不住想笑。

    吕复率先上前喝道：“谢哲，还不速速出来认罪！”

    温海不理会他的嘲讽，“王叔过奖。”

    身后有人轻声叹息，一双手伸来扶她，“小丫头，回去。”

    随着方才这番话，白晓碧一颗心早已冰冷，吴王此刻当众说出事实，其用意分明恶毒至极，原本只要他主动放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如今有了这句话，结果必定是兄弟相残。

    贵者先立的规矩，太后嫡出之子，身份决定了他的命运，没有谁愿意把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

    温海道：“王叔还有话说？”

    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妄图混淆皇室血脉。

    吴王缓缓将殿内的人扫视了遍，目光最后停在一个人身上。

    白晓碧别过脸。

    “要假惺惺做好人，求他善待我么？”白晓碧打断他，“我被你们利用来利用去，已经受够了，你以为现在我还要听你们的？”她直直地盯着温海，“我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原本以为逃出范家，世上还有师父待我好．只愿跟着他游遍天下。也曾以为叶公子是关心我在意我，谁知到头来卷进这些事，所有人全都在骗我利用我，如今剩下这条命我想自己做主，要杀便连我一起杀。”

    衣袖僧起．露出浅浅的红色疤痕。

    温海道：“王叔抱的自然是我，谢天海”

    那个婴儿，显然就是掉包后的“九皇子”，真正的十王爷谢天成，皇后所出之子。

    “不要！”白晓碧再也忍不住冲过去，张臂拦在他面前，“那些都是吴王叫他做的，不关他的事。你们是担心他的身份么？他绝对不是什么十王爷，是吴王陷害他的，你们还看不出来？”

    温海正色道：“万事皆有可能，王叔入京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九王爷之仁，天下无人不知。

    吕复立即上前道：“敬太妃自然仁善，若非太后命人纵火，十王爷自然无事。”

    吕复摇头，“王爷。”此时不下决定，必留后患。

    “无话可说。”吴上缓缓摇头，忽然又哈哈两声，“好，好个太后的养育之恩！所谓的好洒色原来不过是个幌子，你私底下却找了替身。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计，本王输得心服口服。”

    朝野暗涌，仅凭风水地理就能逆转乾坤？

    白晓碧道：“他现在扳倒了你爹．下一个会轮到谁，叶公子不知？”

    温海冷眼看她。

    没有人答应。

    没有动静。

    叶夜心道：“七娥在哪里？”

    白晓碧道：“他姓叶，不姓谢，是吴王抱养来的，永远不会参与朝廷的事！”

    众人跟着看去。

    温海终于开日，“过来，否则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没有嫡子？谁说没有嫡子！”吴王忽然收了笑，“本王当年却也遇上一件奇事，正好讲来与你们听。”

    白晓碧听得发呆，怪不得他能在黑暗中行走，原来是在地牢里过了好儿年．吴王果然没有否认。

    白晓碧已经习惯这样的语气，起身，“王爷。”

    未收到放箭的命令，众弓弩手都迟疑着，终于缓缓朝两边让开，此刻没有人会预料到自己将来的命运。

    吕复上前接在手里，呈与温海，却是一方兵符。

    叶夜心道：“阶下囚，或许我也会变成那样。”

    白晓碧不答，飞快出了院子。

    温海看着她，眼底冷得似结了冰，“要同生共死么？”

    内城城门大开，将士们都踊跃，尤其是那些前朝忠臣，历数吴王罪状，列了数十条，几番上书要进去捉拿他问罪，谁知温海却忽然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踏入宫门半步。三日后，他亲白带领文武百官至宫门外，命人宣读了一份亲拟的诏书，大意便是念及叔侄之情，只要吴王束手就擒，可免死罪。

    厮杀声已经平息，三军将士欢腾。

    吴王恶意地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本王收养的人是准，莫非你们还猜不到？”众人面色都难看至极。

    叶夜心道：“我知道你担心，但有件事我想……”

    吴王大笑，指着他，“沈家既是立誓效忠谢家，该记得太祖当年亲自定下的规矩，本朝素来立嫡不立贤，尊卑有序，当立贵者！”

    吴王摇头，“怎么可能？”

    他面向温海，“我认罪无妨，只望王兄将来……”

    一名将军忙上前试过吴王鼻息，察道：“已段。”

    傅秋萤到底还是告诉他了，白晓碧没有意外，垂首：“王爷误会，我并不敢想这些。”

    叶夜心微微闭目，复又睁开，“我自幼便被师父带去学艺，曾在天心帮地牢内习武三年，后来我才发现，我在里头绝对不止三年，当时年纪小，你们以为让我在黑暗中度日，便不知岁月。我如今并非二十四岁，而是二十六岁。”

    沈青上前，“当年敬妃娘娘有孕，先皇亲赐玉佩，上头刻有王爷的名讳，家父亲眼所见，沈家亦可作证，持玉佩者，必是九王爷无疑”

    吴王摇头，笑两声，再摇头，到最后竟放声狂笑起来。

    一场完美的掉包计，命运安排，却使两兄弟都逃出生天，如今他就站在他的对面。

    温海丢开她，冷笑，“为他挡剑，本王定要这样一个女人不可么？”

    众人面而相觑。

    不知不觉间，手心里已尽是冷汗，白晓稗忽然跪下，“师父，师父饶他。”

    吴工膝下两位郡王仓皇出逃，均被拿住，却迟迟不见吴王踪影。

    叶夜．心沉默片刻，叹息道：“我原也只当母亲死了，但天底下没有父亲给亲儿子下毒的，父王暗中派人给我下了毒，故意又四处寻解药，为的便是将来控制我。”

    吴王笑看他，眉宇间竟有不尽的得意之色，“谢天海，机关算尽，你以为就轮得到你坐这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