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刻就信了。

    当真是肚子里的蛔虫，这才叫高科技呢，田真自中毒以来不能说话不能动，如同植物人，十分苦闷无聊，如今难得有了与人交流的机会，精神不由好起来，问他：“你的伤好了没有？”

    关键时刻手软，田真苦笑。

    傻吧，你花再大的代价，老娘也不会感动的！

    原以为是奂天女，想不到竟是魔神亲自去了，田真后悔不已。无数前例告诉我们，赌气到最后，吃亏的常常是自己，儿子受重伤，魔神当然要先救治，要是自己肯在桥山多等几天，也不至于是现在的结果，纯粹自作自受。

    “蛇毒。”光芒闪过，指尖毒液消失，魔神缓缓转回身。

    朝华君摇头道：“她的事，我一直没对你提起，是我的疏忽，我以为你会明白。”

    “我在跟她说话。”路小残老老实实的答道：“我给她喂了条读心虫。”

    田真总算迷迷糊糊地醒来，浑身僵硬麻木，难受的很，双腿双手都已经失去了知觉。

    奂天女道：“是小彩的毒液。”

    须臾，一缕长发垂落她颈间，可以感受到，他正缓缓俯身下来，手触及她的肩头，那是要抱她的动作。

    路小残状似不解，上前问道：“这是什么？”

    读到她的心思，路小残安慰道：“这滴血快干了，它马上要死啦，吃了没事的。”说完朝魔神行礼，退下了。

    田真闻言既感激又无奈，看来九死沧并没把中毒的真相告诉她，够义气，不过这应该是路小残安排的，不需众魔告诉她任何消息。

    “吾会让小残照顾她，拟的寝殿已告竣，该搬过去了。”

    正想着，嘴巴就被掰开，一条软软的东西喂了进来，不待她反应，那东西似有生命，蠕动着，竟顺着喉咙钻下去了。

    殿内的气氛再次转变，田真冷汗直冒，这破虫子，刚才不过在心里随便抱怨了句，竟然也被它读到了。

    感受到他站在窗前，田真隐约有点期待。

    奂天女没有再坚持，告退离开。

    殿内陷入诡异的沉寂，唯闻剧烈的心跳声。

    魔神收回视线道：“不道破，是安你之心，道破，是不愿你再犯相同的错误。”

    田真脸上奇烫无比，呼吸也变得不稳，她不由庆幸自己处于植物人状态，至少可以逃避面对面的尴尬。

    全身血液再次沸腾，田真惊喜不已。

    谁知下一刻，那手又收回去了。

    “恩？”魔神若有所思，收回手道：“石胆之毒，尚能支持。”

    待田真回过神。殿内的气氛已经变了。

    奂天女不说话了。

    殿内无多余的人，魔神这才转向榻上伤员：“凤凰。”

    “才不是她，是父皇救了我。”小家伙语气有点不自然。

    奂天女白着脸，半晌低声问：“殿下为何不早揭破？”

    大手覆于她左胸心口上，久久不动。

    “衣衣！”

    “这不是吾原谅他的理由。”魔神道：“你让凤凰离开，致使她中毒，性命垂危，吾不想再罚小残，令她忧心。”

    奇异的力量逐渐包围全身，不够柔和，却没有预料中那般恐怖难以承受，带着丝丝暖意，如同泡在温泉里，身体漂浮在泉水中，荡漾，血液流动，僵硬感逐渐减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纯属巧合。

    骂归骂，想小家伙之所以这么做，有大半原因是想替自己报仇，田真感动，待要求情却开不得口，紧张得直冒汗。

    小鬼还在就好，听仙后说他被垂天重伤，现在应该痊愈了吧？

    眼看就要变化石了，对方的正常表现应该是像关河月微那样摸摸她的脸，说点温情话，例如“有吾在，别怕”之类的吧，给点心灵安慰也好。

    奂天女垂首应了声“是”，转身消失。

    那手开始下移，所抚过指出，极为舒适。

    万万想不到他连这也知道，不只奂天女愣住，田真竟也听得失了神，能说出这番话，维护之意很明显了，这就是饶过路小残的原因？

    田真在心里叹气。

    只身跟随最高领导外出任务，还是位善于制造炮灰的领导，九死沧一路上精神高度紧张，时刻提心吊胆，险些没吓出毛病，此时他哪里还敢多留，匆匆进殿将田真放到榻上，唤了两声“鸟女”，叹两口气，便飞快溜了。

    “每每借口拖延婚期，我还不明白，岂不成了傻子？”

    魔神道：“石胆之毒，凤王心血难解。”

    眼看她消失在园门处，朝华君欲言又止，正好执事羽萧快步走来，至他身旁停住。

    “凤凰投效于吾，便与神界无关。”魔神打断她，“此物送还。”

    是不再计较，还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小混蛋！田真欲哭无泪。

    羽萧道：“如王所说，魔帝真以天元神光救治，功体必有折损，于我们正是个好机会，小凰儿知道王曾以心血相赠，也无怨怪之理，王料事如神，果然高明。”

    奂天女沉默片刻，忽然道：“倘若中毒的是别人，殿下会救吗？”

    田真正失望惆怅，忽觉左胸一沉。

    不用看也知道！忽来意外惊喜，田真再次有了大笑的冲动——神帝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旧领导会徇私救人吧，老娘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天意”！

    “如今我背着你做事，你失望了？”龙女眼圈一红，抬眼直视他，“一个寻常凤凰，难道比陛下对你的信任还重要？你为了她责怪我？”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田真不是傻子，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偏偏自己又不能阻止，只得叹气。

    好吧，随你怎么样，听奂天女刚考的语气，这个“举手之间”怕不是那么简单。

    路小残哼了声，愤愤道：“大鹏鸟笨得很，要不是蛇女使坏，我才不会受伤。”

    魔神看向奂天女：“你也退下。”

    “西殿下回来得这么快。”

    “是我提出重铸他，他恨我也是应当的。”奂天女垂眸微笑：“殿下的信任，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榻前停下，田真能够想象此女现在的脸色，利用路小残为要挟，好不容易才把咱从魔宫赶走，谁知没几个月咱又回来了，还是以这幅模样出现，真是对不住。

    “不知道醒了没有。”有人在掐她的耳朵，边掐边嘀咕，“石胆毒真厉害，这么疼，应该能醒吧？”

    奂天女跟着笑了声：“就算我此刻狠得下心，也没有机会了。”

    “喂，你怎么成这样啦？”声音不似往常响亮，轻轻的，多了几分不安。

    “殿下总是这么直接。”奂天女望着他，“那么，殿下决定救她？”

    听那语气并无异常，田真终于醒悟过来，原爱他是在试探毒性而已。什么思想，居然误会正直的魔神大人乘人之危，太不应该了。

    “她不高兴，说父皇不肯抱她。”

    半晌，他收手，自田真唇间抹下点汁液查看。

    主动纠缠许久，到现在总算有了回应，还可能只是同情，好吧，这种时候别要求太多，死之前有他抱着，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朝华君立于廊上，双眉微蹙，神色明显不太好，旁边的德音龙女扶着廊柱，垂首不语。

    “你归来了。”

    奂天女并没有替自己分辩。

    路小残小声道：“她真的不好了，我掐她耳朵她都不醒。”

    待路小残离开，魔神才侧脸看奂天女：“吾儿之错。”

    因为他了解自己，田真心头发堵，明知道是陷进还往里面跳，理解成自负，或者可以少些内疚，否则这份情欠大了。

    浑浑噩噩，不知道时日，似梦似醒间，好像有一双手臂抱起了她，怀抱熟悉又陌生，令人安心，只想永远沉溺其中。

    名为杀神，本质却尚德，当初路小残为保命用计伤了垂天，他就下那么重的手，如今当面害陷害奂天女，后果……

    朝华君没有说什么，示意他退下，自己再静静站了片刻，也缓步进房间去了。

    “吾之部属，无须欠凡神之情。”

    “噔噔噔”的脚步声消失，田真忍住呕吐的感觉，颤抖着心肝反复默念，这不是虫，这是高蛋白……

    田真差点昏死，别走，咱肚子里还有条虫子呢！

    路小残惊道：“彩蛇为什么要害她呀？”

    臭小子，胆子大了是吧，居然敢当面演这出戏码，不知道你父皇只是表面冲动暴力，其实什么都清楚，比你聪明多了！奂天女跟了他多久，你又有多少花招，他还不了解？

    奂天女微笑道：“我知道是你。”

    路小残答应。

    “吾儿，为何自言自语？”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她变成这样，是我造成的，我愿意代替殿下救她。”

    又在自作多情了？

    “你没有翅膀变得好看了，父皇听你的话，真的来救我了。”路小残嘀咕道：“可是你怎么又悄悄走了，现在变成这样，怎么办呀？”

    魔神显然也知道读心虫，难得问道：“她有何话要讲？”

    耳畔又没了动静，熟悉的黑暗气息却在逐渐逼近，整个人都被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