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事要来招惹她。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尽管还有两个月才是安归的生辰,但宫里各司早就着手准备起来。楼兰的达官贵人们更是绞尽脑汁互相攀比,想要送出最能讨好国王的礼物。
而绮丝则只看到了这些年她和安归之间的情感互动,自然是为她高兴的。
她像是要摆脱什么东西,喃喃地发出梦呓:“我不会爱上你的,不会……”
她刚刚上了马车,立刻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拉了过去,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也随之袭来,令她心里微微一动。
那罗的脸部顿时一阵抽筋,原来绞舌剁手也算是轻饶了。
“王太妃,要不要奴婢将陛下请来?毕竟这两个美人是您送的,他这样做也太不给您面子了。”米玛女官难掩愤恨之色。
“乌斯玛,你住口!”一声清脆又带着压抑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只见绮丝满目怒容地端着羊奶走了进来,顺手重重的将房门关上。
“不是,你别曲解了我的意思……”她有些烦躁起来。
达娜淡定地笑了笑,手指轻磕了一下杯沿:“过些日子,我会修书给单于,希望他将阿克娜嫁于楼兰国王为后,以加固盟国之间的关系。”
“娘娘,今晚你也早些就寝吧。”自从被册封之后,乌斯玛似乎对她也生疏了几分。
“刚才自己说的话忘记了吗?想要报答我就乖乖别动。”他的口吻中国带了几分促狭的笑意,又似乎有一丝孩子气的威胁。
“鬼鬼祟祟在哪里,不是偷窥又是什么?”他笑得越发灿烂,“咦?怎么这么激动?难不成……。真是吃醋了?好了好了,那么下次就由你亲手喂我吃葡萄好吗?”
那罗太了解他的性格了,她似乎已经预感到对方会说出什么话,连忙打岔道:“陛下……我打也打过了,不如就……。”
那罗揉了揉双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对了,昨晚陛下什么时候走的?”
他露出了极为愉悦的笑容:“那罗,我很高兴。原来你一直都记得我说过的话。”
“上次你看到我了?”她先是一愣,随即就瞪起了眼睛,恼道,“谁偷窥了?!你和谁在一起才不关我的事!”
这样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多月,两位美人虽然还是没被传召侍寝,但在宫里的地位显然已是水涨船高。宫人们知道这两位美人近日来不但经常陪在国王身边,更有执掌后宫大权的达娜太妃撑腰,所以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两位美人恃宠而骄,随意责打下人成了家常便饭,偏偏这国王也纵容着她们,更是令她们变本加厉。
寝宫已经被重新翻修了一遍,原本没种什么花草的庭院如今到移植了不少新品种。来自西域其他国家的珍贵鲜花开得如霓虹般五彩缤纷,浅粉、雪白、浓紫、朱红等各种颜色层层交叠,如朝霞般浓艳动人,似薄雾般清丽淡雅,远远望去,枚不胜后。
他的嘴边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将她抱得更紧,还用下吧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意料中地引来了对方又一阵小小的反抗。
他的眼底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这两个女人只是太妃的一次试探而已。”
他笑着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难道夫人您要让为夫独守空房吗?还真是狠心啊!”
听他这么说,那罗顿时心里一松,脸色也缓和了几分。不管怎么说,先解除了眼前的危机再说。
“娘娘,你醒了?”绮丝端着洗脸的琉璃水盆走了进来,眉梢间带着几分喜色。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想这么做。我知道这是下下之策,不过一旦她知道这件事,必定会离开安归。”
哭了好一阵子她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缓缓站起了身,对身后的男人说了一句:“谢谢你,安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她愣了愣,倒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偶尔想起,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
那罗吃惊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大王子……”
一定是她太讨厌他了,一定是这样的。
她的瞳孔一阵紧缩:“什么……我们?”
“王太妃,您看陛下竟然这么宠爱那个奴婢。奴婢还以为他对那两个美人有了兴趣,想不到转眼就被剁手绞舌了。”米玛女官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一直不大好看。
那罗将巾子放在脸上是,蓦地回想起昨夜梦中那些真实的触感,脸上不觉微微一热。
“陛……陛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生怕他做出更加出格的举动,只好结结巴巴转移了话题。
“娘娘,她们好像就是王太妃送的两个美人。”绮丝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
马车不疾不徐地穿过了楼兰都成,沿着孔雀河朝城外的方向而去。那罗在车里被晃得昏昏欲睡,差不多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听到凌侍卫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娘娘,已经到了,请下来吧。”
“乌斯玛、绮丝,还不送爱妃回寝宫?”安归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就在众人毕恭毕敬的恭送声中离开了。
那罗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不知为何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扎眼。想要离开,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树枝发出了很轻的声响。她生怕被对方发现,赶紧闪到了树后。
安归小心翼翼地将那罗扶下了马车,用手指着某个方向道:“你看,那罗,这就是我今天要带你来的地方。”
听到娘娘二字,那罗只觉得好像心被刺了一下。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绮丝,你忽然用这个个态度对我,我还真是不习惯。”
“好了,这下陛下总可以回去休息了吧?”她此刻生气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惹得他更想逗上她几句。
“君子?我怎么记得好像有人说过我是这个世上最歹毒的人呢?做君子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做个真小人。”
“娘娘,夜深露重,您就别再庭院待着了。”绮丝担心地看着她略带苍白的面色,“这些天您好像都没怎么睡好过。”
是夜,天空下起了雨,安归如往常一样来到了那罗的寝宫。他身穿一袭简单的米色袍子,暗金色的长发由于淋了雨的关系,有几缕垂落在光洁的面颊旁。密密的睫毛液沾上了几滴小水珠,随着眨眼的瞬间而闪耀着银色的光芒。他那线条优美的唇也因为侵润了湿意而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
“试探?试探什么?”那罗讶然地看着他。
他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开口吩咐驾车的凌侍卫:“凌,我们走吧。”
安归已换上一身便服,原本就俊美的容颜上更是隐隐透出了几分王者之气。
那罗被迫望向了他的眼睛,那双冰绿色的艳丽荡漾着浅浅的涟漪,因这一刻的对视而变得无比柔和。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项链上,眼中闪过了满意的神色,这才慢吞吞开口道:“去了就知道了。话说回来,我还是更好喜欢你喊我的名字。”
当那罗到了庭院的时候,正好看到那高美人抬手给了乌斯玛一耳光。“啪!”这一生脆响简直就像是打在了那罗的胸口上,令她立时气血上涌,恼怒不已。那罗铁青着脸什么话也没说,快步上前一手揪过那美人的头发往下拽,一手干脆利落地左右开弓,啪啪给了美人两个大耳光。她下手又快又狠,对方的脸颊一下子就高高肿了起来,嘴角直流血,竟然被打掉了半颗牙。
那罗心里有些感动,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原来的表情:“可是这两位美人是王太妃送你的,你这样做就不怕她责怪你吗?”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了梦里似真似幻的回音——那罗,请你试着爱我。你一定会爱上我的……因为,我是那么爱你……
“安归是什么性子的人,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他做事一向狠毒。不过,这也是我欣赏他的地方。”达娜的神色倒依然平静,“看来他真对那奴婢上了心。”
“不管怎么说您也是娘娘了,礼法还是要遵守的,不然就会招人口舌。”绮丝的余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几个宫女身上。那些都是达娜太妃送来的人,这里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会传到达娜耳中。
“我……”她的视线下垂,几乎无法承受住对方灼热的眼神。
“你也看到他的底线了,他对那奴婢上了心,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达娜冷冷一笑,“不过,男人的爱又能维持多久?君王的爱更是变幻莫测,抓不着也守不住。等过些时候陛下失去了对她的兴趣,我们再将她拉下来也不迟。”
“这太好了!王太妃,阿克娜公主性格乖张暴躁,这下有那奴婢的苦头吃了。”米玛女官顿时喜形于色,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若陛下到时不愿娶又怎么办呢?”
美人吓得倒退了几步,声音却是更加尖厉:“你等着!你这贱人!小心我叫陛下治你的罪,将你的手剁下来喂狗!”
那罗心里暗自琢磨,这是要去哪里?难道是要出宫一日游?
那罗的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伺候?”
他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你不戴上我今晚可就留下来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那罗想找安归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对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避开她,忙碌得连见她一面的时间都没哟。
“听说你这些天睡得不好?”他拿起了那串项链,似是漫不经心道,“在安息国这绿松石被当做辟邪之物,也有助于睡眠,你戴上它。”
“难道不是吗?我明明自己可以解决的,你还偏偏要用那么毒辣的法子……”
这段时间以来,那罗在宫里的生活也算是平静无澜。只是安归几乎每晚都会到她这里坐坐,让她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尽管他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但每次见面时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感觉更是让她坐立不安。达娜太妃也没有找那罗的麻烦,倒是见安归的后宫一直空置着,就送了两个千娇百媚的绝色美人给他。安归当时就笑着收下了,并将她们安置在了离王太妃不远的两座华丽的寝宫里。尽管还没传召她们侍寝,但宫里人都认为这两个美人飞上枝头的日子不远了。
听到一闪而过这个词,安归的身体稍微晃了晃,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他怎么觉得这小姑娘有时比自己更狠呢。
乌斯玛是一路看着她和大王子过来的,对这个结局也颇感遗憾。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兴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恭喜未来王妃。”
他微微一笑,又握住了她的手。那罗的睫毛一阵轻颤,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回来。但他没有给她抽回手的机会,反而顺手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里。她的头发一麻,想要推开,但无奈对方抱得很紧,用力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一早,那罗醒来是觉得精神好了很多,看来昨晚睡得真不错。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的关系?
“那我就不送陛下了。”她扯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十日之后,安归登基为王,尊王后为王太后,尊达娜王妃为王太妃,并在半个月后册封了那罗为妃,还将绮丝和乌斯玛两人赠予了那罗。那罗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到十分震惊。这算什么?她就真么莫名其妙成了他的人?
“况且你又想逃去哪里?楼兰时你的故乡,你为什么要离开?去匈奴吗?那里可是有对你虎视眈眈的左贤王啊。去长安?大王子已经不是原来的大王子了,不是吗?”
那罗这才留意到那两位美人国人眉目如画,艳丽非凡。
“带我去一个地方?去哪里?”那罗一愣。
“乌斯玛,”那罗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角,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想离开这里。”
绮丝将拧好的巾子递给了她:“陛下等你睡着了又在你身边坐了好些时候才走。”
那罗在册封当天就被强制搬进了新寝宫。这座宫殿最然看起来不算是最华美的,却是原来安归做王子时的寝宫。这样一来,这位王妃备受新王宠爱的传闻更是得到了证实。至于两人之间的故事,更是被传得沸沸扬扬。
这句话果然有用,她立刻一把将项链抢了过去,连忙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安归继位不久,匈奴就派使者送了厚礼前来恭贺。新任的楼兰国王以上宾之礼接待了匈奴使者,并表示将永远铭记两国之间的友谊。在这之后,新王又罢免了一些老臣,重新任用了一批年轻且才高的臣子,大力发展农业经济,并且鼓励国民和西域其他各国通婚。一时之间,楼兰国呈现出了一派生气勃勃的新景象。
可是,这并不等于她要用自己的一生来报答啊。
那罗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拧干了巾子,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着脸颊上残留的水珠。他也难得乖乖地仰着脸闭着眼睛,任由她擦来抹去。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甜香,偶尔她温暖的指尖会触摸到他的皮肤……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口中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罗,前些天我没来,你有没有想过我?”
这一天当那罗和绮丝经过庭院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一时好奇,探首从茂密的枝叶间望去,只见年轻的楼兰王正坐在青翠欲滴的葡萄藤架下,微笑着和身边的美人清谈细语。在夕阳余晖的斜照下,他那绝丽的容颜比天界中的摩柯曼殊更明艳华美,比地域间的曼陀罗花更阴暗邪魅。
“还是王太妃英明。”米玛女官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只是如果陛下对她的兴趣一直不减的话……”
“安归你……君子不强人所难,你快点放开我!”
这双冰绿色的眼睛,平时总是呈现出近乎无情的透明。唯独在凝视她的时候,才会凝聚起点缱绻和爱怜,带着温柔神秘的蛊惑力,令她心头蓦地一荡。当彼此的视线相交时,她隐约感到了某种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微妙的牵制。
安归不禁轻笑出声:“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那罗,我也清楚地记得你说过的话。”他神色温柔地看着她,“这个世上一定有能感受到自己的那个人,一定有能和自己分享快乐悲伤、能让自己不再寂寞的那个人。我们不知那个人会在何时出现,或许要等待很长时间,或许一辈子也等不到,但是当我们找到彼此的那一刻,就永远也不会在寂寞了。”他顿了顿,用左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用异常认真的语气一字一句道,“那罗,原来我想要的妻子就是这样的人。我想我已经不用等下去了。”
“既然已经成了陛下的王妃,就别总想要逃离他的身边了。那罗,在匈奴这些年,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只是质子的身份,在那里生存已是不易,却还要竭力保护你。被恶狼咬伤后,是谁不顾自己的重伤一天来探望你好几次?当你差点被做大都为欺凌时,是谁千方百计让你避过了灾祸?当大阏氏嫁祸于你时,是谁马不停蹄赶回来救了你?当你被到左贤王的帐中,是谁拼了一夜的酒让你毫发无损?当你自作主张逃到长安时,是谁不畏白龙对的险恶亲自去把你接回来?”绮丝说得太急,微喘了几口气又道,“那罗,你都忘记了吗?纵然他以前伤害过你,难道这些还不能让你觉得稍微好受一些吗?那罗,难道你还体会不到陛下对你的心吗?”
安归用某种怜爱的神色看着她:“那罗,你去磕几个头吧。那里藏着你的爹娘。”
那罗十分吃惊,她瞪大了眼睛,声音也发着颤:“你……你说什么?我的爹娘就葬在这里?”
绮丝和乌斯玛心里暗笑,用无比崇拜的目光望着那罗。而另一个美人则尖叫起来:“你……居然敢打我姐姐!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子而已!这些天陛下可是连看都没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