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梦神，死神

    “好了，小幕交待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安提看了一眼修。

    杨瑞紧紧扯着缰绳，朝着未知的前方奔驰。两边的景物如电影画面般后退，夹杂着沙尘的热风在无与伦比的疾速中袭面而来，带着某种激越的力度。她干脆扔开了缰绳，搂住了叶幕的脖子，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完全放纵在驰骋之中……

    这飞箭实在是来得匪夷所思，以致于连叶幕也没能及时施救。

    现在，他独自和他的命运在一起。

    杨瑞并不清楚亚述王为什么认识莱赫，但既然这样，她就干脆顺水推舟，向他提出了想和自己的丈夫做最后告别的要求。亚述王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注视着她，唇角不自觉地往上弯，“那就最后看看清楚，莱赫，这就是当初你选择的男人。”

    “莱赫，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勃然大怒，唰的拔出了铁剑指住了她的胸口。不知为什么，比起心底喷薄而出的愤怒，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修，你刚才也说了，身为神要有神的规则。这次帮助小幕已经是特别网开一面。他有着改变自己宿命的契机，我想，天帝和冥王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永别了。”杨瑞一咬牙，迅速拔出了匕首，鲜红色的血液顿时从他的胸口汩汩喷射而出，就像是地狱里的红色曼珠沙华在她的眼前绚烂绽放。

    “说实话我还真希望每天都有时间凑热闹呢，这就说明死的人少啊。”死神大人的笑容纯洁善良的像只小绵羊。

    “莱赫，我……已经无法再继续支持下去了。你看，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阿布不敢正视她的双眼，略带哀伤地低下了头。

    他的话音刚落，密密麻麻的箭顿时朝着叶幕和杨瑞的方向射去，在空中纵横交错成了杀气腾腾的天罗地网，如急风骤雨般追击着目标……但无奈那匹骏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大多数箭还没到达目标就纷纷夭折，偶尔零星有几支也只是擦着马身而过，怎么也伤不到他们一分一毫。

    前生的痛，来世的悔，都化作今生的悟，在生命的最后，以最华丽的一刻谢幕。

    “多么漂亮的眼睛啊。可惜，这双眼睛再也见不到明天的阳光了。”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冷冷笑着，高举起了手里的剑。沾染着鲜血的剑身在朝阳的映照下闪动着死亡的瑰丽光芒，寒意森森的剑尖几乎随时都会扎进那双月光宝石般璀灿的眼眸中。

    这一次过后，就再也无法相见了。

    “安提，你太快表露身份了，看把这个小姑娘都吓傻了。”又一个年轻的绿衣男子鬼魅般出现在了这里，他的容貌精致秀美，长长的黑发如丝绸绵延到底，透着说不出的优雅妩媚。但妩媚入骨的同时却又清新明媚，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在他身上结合的完美无缺。

    “你就是这种喜欢多管闲事的女人。”他的声音依旧如冰封的湖面般平静无澜。只是这句话以那样的语气说出来，却隐隐透出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可奈何。

    “我也不知道，这手镯是爸爸留给我的。”她低声答了一句，心里更是疑惑。难道这个银手镯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杨瑞微微一愣，听起来亚述王似乎很早就认识莱赫了。而且，这其中好像还有更加复杂的渊源。她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了阿布的身旁。

    “打算傻到什么时候？还不上来。”马儿忽然开口说话，更是令众人大惊失色，甚至有些士兵惊慌失措地扔下了手中的弓箭。

    这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安提，最让我担心还是那件事……真的袖手旁观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杨瑞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明明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却犹如温暖柔和的光线穿过沉沉黑暗，将她心里的恐惧驱逐的无影无踪。

    “那么，你……有没有后悔？”她握着刀柄的手轻轻颤抖着，最后一次确定着他的答案，“原本你也可以选择永恒的生命。”

    “既然你不知道，那也无所谓。”安提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这个话题，“接下来，我会用绣梦之法修补你的心脏。这是只能在梦境中施行的法术，因为那样你就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了。”话音刚落，他的手上就出现了一枚亮闪闪的银针，接着他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一根银绿色的头发，小心翼翼穿进了细细的针眼里，又轻轻念了几句咒语。

    因为，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

    “那么，就让我来帮你解脱。”她的话音刚落，就见阿布显然吃了一惊，但他的脸上很快又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美好笑容，杨瑞心里一颤，竟然下不去手了。

    当年他和叙利亚王同时派人去乌拉尔图求亲时……已经领教过这种挫败感了。没想到，这个即将亡国的女人又要让历史重演一次……

    “刚才我还在想，到底什么时候你会说出那句话。”在阿兹姆暂时离开之后，叶幕慢悠悠地开了口。

    “谢谢你，我的莱赫……谢谢你将我送往了阿娜特女神的神殿……”阿布的声音微弱却满怀感激。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轻挑着眉大胆地望向了亚述王，“不是你叫我最后看清自己的丈夫吗？我看得再清楚不过，在我眼里，他是真正的英雄。”

    “银手镯？”杨瑞一愣，“这只是个很普通的手……”

    五分钟，怕是还没恢复原形，她就已经射成一只刺猬了吧。

    这一刀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扎下去的同时竟然没有鲜血飞溅出来。而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一时之间也愣在了那里。

    “不用害怕。你此刻是在我制造的梦境之中，我是冥界的梦神安提。”少年和颜悦色地做着自我介绍。

    还没等杨瑞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从云端纵深处突然嗖的飞来一支铁箭，挟带着凌厉杀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噗一声穿透了她的心脏！

    “我们帮助你只是为了小幕。”安提忽然又敛起了笑容，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情，“从出生到现在，他只用了五年的时间就长到了成年。所以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他并不明白的东西，尤其是人类的复杂感情。至于你的身份，我很清楚，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和他的距离有多遥远。因此等一切结束后我希望你能离开他，我不想看到小隐还要为了她的儿子操心。”他的脸上流露出了和外表全然不符的成熟。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依稀看出漫长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以及，身为神的威严。

    “我知道。但那个女孩是吸血鬼猎人的后代，更重要的是，那个女孩无法拥有永恒的生命。如果她和小幕在一起，那么就像是小隐和撒那特思一样，终有要离别的时候。”安提叹着气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已经能想像撒那特思和阿希礼到时不停寻找他们家媳妇的情景了，绝不能让悲剧的男人再多添一个了。”

    杨瑞并没有表示出夸张的惊慌，而是小声问了句，“死神……是来接我的吗？”

    “你知道我会这么做？”杨瑞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布，思索着到底用什么方法可以接近他。

    说完，他猛一挥手，亚述的弓箭队立即将杨瑞团团围了起来。只等亚述王号令一声，上百支攻击力极强的青铜箭和铁箭就会朝着她的身上招呼过来，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杨瑞的额上哔的冒出了三道黑线，身为死神居然还有这种爱好，可是会将死人吓成活人的啊。

    说着这里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威尼斯遇到的那个奇怪面具男。当时那个男人似乎也对这只手镯表现出了异常奇怪的态度。

    她当下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翻身上马，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驰而去……

    “我看这姑娘没这么脆弱。”安提笑了笑，又指了指那个绿衣男子，“那是我在冥界的同僚，我们已经在一起共事了上万年，他是死神修。”

    胜者王，败者寇。

    亲手杀死阿布，这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但再残忍的事，也要有人去做。

    这时，只听“啪！”一声，亚述王已经嚣张地用铁剑挑去了阿布的头盔。少年那绝色的美貌似乎令他有一瞬间的仲怔，但随即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森然杀意。

    安提摇头，“我可怜的小隐，我不希望她将来回冥界的时候，除了操心她的丈夫，还要操心女婿和儿子……”

    修哑然失笑，“多个人……不，多个鬼多份力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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