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江大人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人很危险！不能轻举妄动。

    江大人轻声笑了起来，他背着手站着，风吹来，扬起他长发，吹起他长袍。“虽然我不是朝天商行的人，但我是这洹鲸的饲主。不仅是这洹鲸的饲主，你能知道的所有的商用海底巨兽都是由我饲养的。”他看向秦三月，轻笑着说：“他们都叫我江大人。”

    秦三月狐疑问：“如果真这么简单的话。那你完全没必要现身和我说那么多，由着我自己来便是。你这出来说这一番话后，反倒让我心有芥蒂了。难道不奇怪吗？”

    总管摇头，“我等就是排查不到，才请江大人出面的。”

    江大人就站在秦三月旁边，注视着她，眼中满满的温情，连同独属于他眼中的那一抹青蓝色都变得柔和起来，像是铺盖在上面的薄薄浅雾。他没有去打扰秦三月，就只是安静地看着，甚至，他没有去在意那苏醒的洹鲸，眼中只有她。

    江大人眼睛眯了眯，“看来，是一件有趣的事呢。”他笑道，“樊总管，你说是吧。”

    对的，是这样的。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江大人瞧着秦三月无辜的神情，不由得笑出了声，“你这姑娘还挺犟。”

    “就这么简单？”

    江大人说：“洹鲸是孤独的生活。自诞生后，便一直是孤身一人，在深海里游荡。洹鲸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它们无法与其他族类交流。而它们又不是群居海兽，往往都是孤身。上一次，同这洹鲸说话的还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那是五百年前。我已经想不起来那是谁了，模样也忘了，唯一令我有点印象的是，她差点一剑把我砍死。”

    秦三月连忙说：“先别！我不想让老师担心。”

    绝对不能！

    直到黄昏走到尽头。

    真这么简单？

    江大人笑道：“自然是询问洹鲸是不是你唤醒的。”

    她冲着江大人大声道：“不可以！”

    他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像一阵风。

    她定定地看着江大人的眼睛。见那眼中的波动。然后心里一突，那样的波动，她在白薇的眼中见到过。是喜欢，的确是喜欢。

    秦三月不能理解，“为什么！”

    “弥补，你想弥补什么？”

    秦三月知道自己可担保不起。虽然她觉得洹鲸这么乖巧应该不会失控，但不排除意外情况，要是真的发生意外，死了人的话，自己就是变相的刽子手了。她好似能看到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样子。

    压力。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来自被人喜欢的压力。

    不要，我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

    便是一道和煦的风吹过来，披散长发的男人不着痕迹地落在总管面前。他穿着比较松散的长袍，样貌中规中矩，但浑身上下缭绕着一股令人感到亲切的气息，那像是一种味道，也像是一种温度，终归在一起来，是一种特殊的气质。

    “那，请你老师？”

    法阵边缘处，秦三月本来正听洹鲸讲述“海底古神”的故事，听得入迷，却忽然感觉一道非常奇怪的气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似乎是在窥伺她，似乎又不是。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洹鲸回应，“一定要来哦。”它像小孩子一样，对明天充满期待。

    “你很尊敬你的老师。”

    秦三月弯腰行了一礼，然后关上门，退出去。

    “它有它自己的世界，有它自己的存在方式，虽然你感觉上那是孤独的。但我觉得并不是，它只不过是在以它们独有的方式存在下去。我若怀揣可怜它的目的去和它说话，就失去了意义了。我和它说话，只是因为我想，没有其他目的。”

    “还行。”秦三月问：“请问，你是找我有事吗？”

    秦三月一本正经地说：“虽然听上去很危险。但我跟它已经说了七天话了，感觉它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我很喜欢我的老师。”秦三月低着头说。她是自然而然说出的一句话。

    ……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江大人说：“洹鲸这类超大型海兽，本来就极难控制。船上三万余人的生命都放在它身上，所以为了保险，我们通常会在它出行时，封闭它的意识，让其无法控制身体。你知道你唤醒了它意味着什么吗？”

    江大人听着，轻声笑了笑，“醒了就醒了呗，总不能让那孩子一直封闭在自己的空间里。那未免太孤独了。”

    她说：“我跟洹鲸说话，只是因为想和它说话，并不是因为它的处境如何，孤独与否。但你说的那样，请求我跟它多说说话，就像是，在可怜它一样。我觉得，这不对。”

    江大人笑道：“我还没那么小气。”

    秦三月抬头，笑着说：“刚才遇到件有趣的事，忍不住想和老师分享。”

    “怎么样，现在我有没有资格过问你？”江大人问。

    “江大人！”总管当即半跪在地，叩首以对。

    “要叫家长了？”江大人笑问。“当然可以。”

    “怎么了？”叶抚问。

    江大人轻声说：“我希望，你能多陪这孩子说说话。”

    江大人目光在触及那面容的瞬间，呆滞了片刻，随后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喃语：多么完美的人啊。

    秦三月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压力。但谨记老师教导的她，没有轻易表明自己的态度。她摇头：“我不能确保会不会有问题。确保安全应该是你们朝天商行的人。”

    江大人没有回答，而是笑问：“海底黄昏美丽吧？”

    江大人问：“你眉头的疤痕是怎么回事？”

    江大人看着秦三月迅速消失的背影，笑着自语：“被拒绝了啊。”

    总管沉声道：“是。”他哪里敢多说其他话。

    秦三月低着头，默不作声。她想，这个人真的很温柔，身上的气息也让人感到亲切，但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那位江大人。

    似乎是那一股劲儿上来了，她兴冲冲地抬起头，大声说：“老师，我喜——”

    秦三月看着江大人呆住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便问：“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叶抚的话，而是呼出口气，心道，果然，我还是最喜欢老师。

    “你能担保吗？”

    她心思转得飞快，立马露出愣住的表情，反问：“难道真是我唤醒的吗？”用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反问句回答，将回答方交给对面。这是秦三月想到的办法。

    秦三月这下明了，这个人根本就是知道洹鲸是自己叫醒的，明知却故问，出于什么目的呢？如果是问责的话，应该不会跟我说那么多，而是直接将我抓起来才是，既然没有直接抓我，说明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随后，总管瘫坐在地，汗如雨下。心道，江大人还是那个江大人，越是对人亲和，越是让人感到危险。他颤抖着将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捏成一团，擦了擦汗，然后揣进袖兜里，站起来，垂头丧气地走开。

    直到头上高处的影像法阵呈现出黄昏的景色后，霞光扑进海水之中，辉映出一片粼粼之光。游鱼海兽，海草珊瑚，在粼粼之光中，显出蓬勃的生命气息，上下浮游，翻飞腾跃。便是一副美丽的海底画卷。

    秦三月妥协道：“抱歉，我不能。”

    秦三月慌忙冲进宅院里，然后又慌忙进了正屋，啪地一下推开书房的门，然后大声喊道：“老师！”

    然后，她带着微笑转过身，要回到城区去。

    江大人饶有兴致地看着秦三月，“你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的确我还有不得不见你的原因。”

    江大人笑着，柔声问：“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你能接受我的心意吗？”

    “哦？”

    离开管事处后的江大人，在城区里稍停片刻，悠然的无形气息从他身上散开，以飘散的方式，像雾一样，迅速弥漫整个城区。然后，在那片只有他才能看到的雾气里，渐渐浮现出一道清瘦的身影来。

    却在她转身后，神情立马僵住了。她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正看着自己。

    风很看气氛地吹了起来，扬起秦三月的长发。她愣愣地看着江大人。心中喃喃，不会吧，不可能吧，好奇怪，一见钟情这也太奇怪了，我听错了吗？

    “什么？”装傻。

    “那——”

    秦三月心中微沉。心想，既然问起了洹鲸的事，想必应该是船上管事处的人，那么，他是来问责的吗？还是另有他意。想了想，她说：“我只是在这儿看风景，它是怎么醒的，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