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山水楼之局（下）

    “今天先生去哪儿了？没见到。”

    “破而后立”。

    当真是“西起喧嚣，北显纷杂，东生岌岌，南有蒙土”。

    蓝衣书生推开窗，弹出头脑，望着书童问，“纸到了？”

    书童认真说，“小五公子，我保证，绝对不假。”

    “小丘文！这是怎么回事！”书生咬牙问道。

    三人成虎。

    发现了已经无法从“辟谣”解决恐慌时，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清查缘由上。虽然现在国内一片混乱，但大周并不是真的像传言那样攻破了西北防线，没有真正发生时，恐慌只能时恐慌，就算影响国运，也无法伤及根本。

    六个字，笔锋锐利，搭配上其灿金色，给人一种十分威严震慑的感觉。

    蓝衣书生从书童那儿取来一张纸，摩挲了一阵，发现的确如书童所说，质地好上不少。

    “陛下，事情没到最坏。”

    核心收缩的叠云国极度缺乏文化意识的自我修复能力。面对这样大规模的恐慌时，表现得很孱弱。

    即便叠云国动作很快，立马发现这些神像只是被人做了手脚而已。但仍旧是完了，他们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也无能为力阻止事情的传播。

    “小五公子，小五公子！”

    “你之前说，还有很多人都买了这种纸，对吧？”

    这件事，很快就被李明廷知道了。这天，据一众宫女说，陛下的怒声几乎要将御书房上面的瓦片震掉。

    书童看去，只见那脱落出来的纸上，赫然写着几个灿金大字——“大周兴，叠云亡”！

    “你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别人有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此为神昭”四个灿金大字，更加锋利，气势更加磅礴，隐约还有金光泛动。就摆在火盆里。喑哑的暗火滚动之声，听在书生耳中是一种极大的嘲讽，似在同他说，“这是神昭，你就算烧了也没用！”

    “那纸！”

    “又是他那个每隔一个月就会定期出现的朋友吗？”蓝衣书生手持小毫，在纸上点点。

    大周兴……叠云亡……此为神昭……

    书生紧张地盯着纸张燃烧，亲眼看着所有的纸全部变成灰，没有任何残余留下时，他才勉强放松下来，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他惊声问，“周围没其他人吧。”

    书童点头说是。

    如果说只是个例，那么会去想是不是仇人想要陷害，故意这么搞人。但所有用这种纸的人全部都遇到了这种情况，那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起来了。

    “火！火！”书生额头涌出密集的细汗。

    “是！”书童接下命令，立马跑了出去。

    他神情恍惚，心里呢喃，“真的要改变千年战略吗……”

    “没有，没有。”

    穿着青色布衣的书童抱着一捧纸，在廊道里奔跑。

    这要是被举报了，就是怎么也摆弄不清楚的。

    一个时辰后，书童带回来消息。

    书童从愣神中回神来，“哦哦！”，他又在火盆里点了一把火。纸张迅速燃烧起来。

    书童呵呵一笑，“可能是之前涨价一下子涨太高了，被众人指责抨击了，就又降下来了。”他抱着纸进了书生房间，“而且啊，我发现，今天的纸质地特别好，比以往好上不少，厚实但不扎手，光滑但不易碎。”

    一时之间，百姓情绪从特殊纸的惊奇逐渐转变为叠云要亡国的恐慌。

    “是，是！”书童连连回应。

    百姓们最后的信仰与寄托倒塌。

    与此同时，南边明安城文气碑上，一篇《叠云讨敌檄文》横空出世，掀起一阵恐怖的文气之风，迅速吹遍叠云国。众多文人受到这阵文气之风的洗礼，深感《讨敌檄文》之中叠云国面临大周誓死不退的坚决之意。原本由文人传出的恐慌情绪，又被文人逐渐消解吞噬，他们开始大肆宣扬“家国情怀”。

    如果是平常，这样的事很难发生，但现在是战时，叠云国的大多数精力都在对强敌上，甚至代表一个国家核心力量的圣人以及高境界修仙者们都卷入了战争的博弈中，腾不出手来解决这些事。

    “大周兴，叠云亡。此为神昭”这几个字很快传遍一座又一座城。

    但，他这段时间压力过大，着急了。他这样没有任何掩饰的行为，很快就被解读为“刻意掩盖”。并且，有人暗中散布，“叠云国被人揭了遮羞布，着急了”这样的言论，再有“叠云国已经败北，不久后，大周龙甲军将举兵南下”、“叠云国已有五座城池被占领”等等很多谣言传出来。

    当李明廷见着这大好疆土被恐慌与悲观的阴云笼罩时，当他感受着原本鼎盛至极的国运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逸散时，他忽然就理解了何依依说的话。叠云国的百姓信力脆弱不堪，一碰就碎。

    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的普通人，只好寄希望于神明，平日里烧香拜佛、拜神习惯了的人们，毫无疑问在这个时候，要奔赴各大庙宇、神地去求平安。

    之后不到十天，胶着僵持依旧的两军再次大战，第一场大败由龙甲军送给黑甲军。

    若是是平常时候，叠云国圣人还在，可以很轻易地抵御这种外来的打击，但是现在，圣人们都无法脱身。

    这一刻，李明廷大抵明白，那篇《讨敌檄文》为谁所写了，也明白何依依这根本是逼自己改变战略，不留后路。

    蓝衣书生有些发抖，无他，便是这六个字透露出来的内容。他很清楚，西北方交战以来，叠云国内严肃纪律，严打唱衰战况之风，违反命令，轻者杖打一百，重者绞死。

    仅仅用了三天时间，特殊的纸投放到叠云全国，而也只用了三天，“大周兴，叠云亡”传遍全国，甚至传到了周围的国家。叠云国官方甚至还没来得及去追溯源头，查清缘由。

    神似乎都觉得叠云国要亡了。

    叠云国行动也很迅速，事发之后的第四天，所有的纸厂全部关闭，相关负责人全部被控制起来。在李明廷的亲自清查下，他很容易就知道，有人提出了高于市场三倍的约定价，加以各种威逼利诱，硬是迅速控制了各大纸厂，超大批量生产这种特殊纸，而且经过特殊渠道，直接供应到每座城池的所有纸坊，越过了中间的审查部门，再一细查，毫无意外，这些审查部门都收到了不少的贿赂。

    李明廷这段时间，一直在焦虑之中度过。每每他看过二十四页信纸一番，看过叠云上下混乱一番，就想狠下心来改变战略，迎头而上，但每每上朝前，见大殿众多叠云皇帝之印，看着这千秋之业的象征，他又无法狠下心来做一场豪赌。

    书生不敢去想这些，又一次看了看火盆，发现没有遗留什么后，才呼出口气。

    但他们恰恰没想到，求神拜佛是击溃他们关键一步。

    他纠结着，苦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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