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下说：“程主任还在本市，接了电话就赶到我们医院来了，他说基层医院科室之间壁垒太多，听罗主任说了疼痛中心合作的建议，愿意试一试，聊到后面，程主任主动跟他们医院医务科长打了电话，让清平县医院以下属扶贫单位的身份，正式邀请这边的周主任去会诊。”

    “年轻人啊，就是太理想化。”章副主任的声音，慢悠悠的，“随便做点数据统计，就以为自己摸透了基层现状，这回自己去那一待，该知道不好干了吧，眼看就到年底了，试点工作报告做不出来，就算课题报上去，也很难评上。”

    舒秦起身，低声说：“干吗这么高兴，结果都还没出来，况且你又不在这……”

    提前转博手续比较复杂，培养程序也跟普通七年制不一样，校本部会督促各科室早点提交名单，依照往年的传统，最迟不超过第二个学期。上午舒秦专心跟着顾教授学习，但只要闲下来就会掐掐自己，想向周围的人确认，然而除了他们四个，没人在意这个考试。

    舒秦莫名地高兴，不知是为了禹明请到全国有名的专家前去为那位老年患者进行诊视，还是为试点总算迈出了一大步。

    回来路过走廊，副主任办公室有人说话，章副主任和几位教授在里面，舒秦无意往下听，但对方显然没打算避讳外人，她想不听见都难。

    说笑几句，正式交班，中途吴教授出去了一趟，返回时拿着一本花名册，等学生们交完班，他站在前面说：“刚才校本部打电话，说七年制第二次笔试的成绩出来了。”

    第二天医院正式公布了中层干部选拔的名单和演讲时间。

    对方笑了：“是进科以后确定的恋爱关系，还是进科以前？”

    舒秦用点头：“愿意。”

    舒秦问他：“你那边怎么样？患者做手术了吗？”

    禹明说：“这边还等着调整医嘱，我先去忙了。”

    “别的科室转来的？”

    接着他像是特意走到了安静的角落，背景声音不再像刚才那么嘈杂。

    “今年报的人可真不少。” 原来在聊申报优秀科技进步奖的事。

    他当年读的八年制，不必参加转博考试，但也知道舒秦刚进科就惦记这个。按照历年来的规矩，第一名会列入转博名单。

    “后来我跟罗主任去科教科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我说试点一个星期，总共只收了两个患者，而且第一位患者因为不肯在疼痛中心接受治疗， 当天就办了转院。”

    就听章副主任笑起来：“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我们临床最讲证据，清平县的疼痛中心根本收不到病人，禹明拿什么写报告？捏造数据还是捏造病例啊？”

    周五这天，中层干部竞聘，舒秦头晚被盛一南拉着聊到太晚，早上起床晚了，赶到科室，罗主任照例主持早交班，刚进行到一半，外面突然来了几个人。

    “章主任，我这几天怎么听说院里想把疼痛病房从麻醉科分出去？疼痛病房虽然效益不好，但也是临床科室，真要分出去了，谁去那边做主任？”

    禹明在停车场停好车，最快速度到了科里，两扇门都关着，只得退了回来，在走廊徘徊两步，他拿出电话，这时身后有人有人从里面出来。

    舒秦笑了，清平县工作一周， 残酷的现实打得禹明一个趔趄， 但是他很快站稳了，因为要往前走。比起刚进科时她见过的那个无所不能的禹明，这个懂得“示弱”的禹明，显然成熟了很多，也历练了很多。

    舒秦说不出的高兴，还要往下问。

    “没去。”

    曹教授和吴教授晋本地麻醉学会委员的结果也出来了，济仁历来既重临床又重科研，在罗主任的积极推进下，曹主任顺利晋了委员，吴教授虽然落选，但依然参加了院里的副主任竞聘。

    “我不要，天天待在手术室，戴了这些东西，进去还得摘。”

    舒秦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有人叫她：“舒小妹。”

    舒秦下来了，在门口敲敲门才进来：“主任，您找我？”

    舒秦既奇怪，又忐忑：“老师好。”

    禹明品出了她话里思念和嗔怪的意味，一笑，歉然地说：“要不我送你个礼物？当庆祝了。”

    舒秦粲然一笑，毫不犹豫地：“我都考虑好了，能读您的博士是学生毕生的荣幸。”

    舒秦谨慎地考虑两秒，点点头。

    “王姣姣，74分。”

    禹明想到路上的那个电话，心里一阵起腻，斜眼看着王姣姣，没吭声。

    舒秦抬头，顾飞宇过来了。

    “要是能定下来，你打算怎么庆祝？”

    舒秦背后一阵恶寒，努力肃清杂念回想这段时间的事，除了米勒麻醉学，她看过的所谓参考资料，无非就是禹明的笔记。

    “借着济仁这么好的平台，疼痛病房的效益都没起来，清平县是什么地方？毛头小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罗厚霖倒是肯放任自己学生胡闹，可这不是白白浪费课题组的经费嘛，都说禹明在年轻人里面是最出色的一个，我看无非就是狂妄自大，林景洋跟他同一届的，你们看看，这孩子做起事来可比禹明踏实多了。”

    罗主任提起笔来，要在“提前转博名额提交表”签字，犹豫了一瞬，抬起头来看看四周，满办公室的人，就属林景洋最年轻，他冲林景洋招了招手：“你上去把舒秦叫下来，我问问她个人的意见。”

    舒秦知道顾飞宇说的是吴墨，忍不住笑：“还没轮到呗。”

    舒秦想起那晚的考试，早就奇怪考试地点为什么突然改到教学楼，原来原因在这里。

    林景洋挂着谦逊的笑容，起先没接话，架不住大家起哄，最后只得笑着说：“这几天忙得都忘了这事了，要不就这个周末吧。”

    “我笔记本上半年才买的，用的好好的，换什么换。”

    舒秦笑了，一模一样的反应。

    舒秦早有点预感，但还是愕住了。

    “我们对比了试卷和照片上的笔记，的确有部分内容重叠了。”王老师把照片放到茶几上，“在你考试之前，禹明或是罗主任，有没有给你看过相关内容？”

    “上午收了一个。”

    舒秦按下电梯按钮，这样疼痛中心能打破无病人可收的僵局，患者入院后的诊疗措施也会更有前瞻性，而癌痛得到有效控制，病人免疫力和营养状况都会随之改善，后续再上靶向治疗，疗效就更确切。

    禹明似乎愣了一愣：“这么快？”

    “罗主任和科教科怎么说？”

    朱雯压低声音：“我听到风声了，这周暗访和科研成果综合评定结果出来了，罗主任胜出章副主任一大截。”

    舒秦进了电梯，王姣姣他们早就走了，周围无人，说话也就随便了。

    舒秦惦记着那位胰腺癌患者， 问禹明：“肿瘤科主任昨天跟你一起去清平县了吗？”

    “是啊，都快公布两周了，林老师平时这么大方，这回可不能赖。”

    “那给你换台笔记本。”有一回他们俩逛街路过一家数码店，店门口贴了张粉色超薄笔记本的海报，他记得舒秦瞟了好几眼，“换个粉色的？”

    “报上去了，林师弟这两个月天天扎在体外，今早又让厂家送试剂盒来了，我抽查了样本，质量都很不错。”

    那边催得急，禹明来不及多嘱咐就挂了电话，舒秦站在台阶上回想这次考试的情形，越想越觉得踏实，她踏在满地落叶上，趁着夜色，朝宿舍楼走去。

    她耐心地解释：“王老师，周老师，科里的考试卷子是四个附属医院出的，顺序早就打散了，考试的时候随机抽取，没办法提前预知范围。”

    “80分。”

    她听到那头有人喊禹明的名字，才知道他还待在疼痛中心，这一忙起来，多半又会忙到后半夜，便唔了一声：“你先忙，回头再说。”

    “林景洋的报上去了吧？”

    中午舒秦吃饭，几次想给爸妈打电话，可毕竟结果并未正式公布，号码都按完了，又强行忍住了。

    章副主任突然说：“罗主任，推荐表里怎么有禹明的课题？”

    交班时间未到，boss不在，示教室的氛围比往常轻松许多，舒秦进去就听到王姣姣说：“林师兄，你进了青年后备人才，这么大的喜事，怎么没看到你请客。”

    就听禹明对刘主任说：“稍等。”

    顾飞宇和舒秦对了个眼：“什么好消息？”

    舒秦纳闷地坐下来。

    差不多是这样。但在分数公布前，舒秦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舒秦也希望如此：“现在只是成绩出来了，还得等科里签了字提交到研究生办和校本部，等名单公布了才算定下来。”

    “新收病人没。”

    “项链啊耳环什么的。”女孩好像都喜欢这种玩意。

    其中两位是研究生办的老师，其他的看上去很陌生。

    等了半天不见下文，禹明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舒秦叹口气， 一波三折。

    罗主任很淡定：“谁说没收到病人？正因为讲证据，我们才临时决定把禹明的课题加上去，上午他给我和科教科发了一份报告，这两个星期，他根据县医院的实际情况将疼痛中心的结构打散再进行重建，目前已经尝试多科合作模式，之所以推荐他的课题，是科教科和我共同做的决定。”

    吴教授没抬头，接着又统计了一下几次考试的名次，这才说：“舒秦不错，其他人也都有进步，回头等罗主任和章副主任回来确认，我会把结果发到研究生办。”

    “所以从这位胰腺癌患者开始，疼痛中心收治的癌痛病人都会采取这种联合诊疗的模式？”

    顾飞宇吃了口饭，往前一看：“雯姐。”

    舒秦微笑着走到学生们中间，随着评选风波的平息，科里人似乎都忘了林景洋顶替禹明名额的事，周围人都在向林景洋道喜，连盛一南都在鼓掌，这次去清平县，舒秦知道很多过去不知道的事，按理她应该像禹明一样心无旁骛往前走。

    舒秦站在那，紧张得头皮都绷紧，能不能得到名额，就看这次的分数了。

    “他们有点急。”禹明笑了笑， “后来我把县医院肿瘤科赵医生发给我的邮件，连同我自己这个礼拜遇到的困难一起，向他们做了个口头汇报，罗主任听我说起疼痛中心和肿瘤科技术互助的初步思路，挺支持这个想法，他说昨天在本市的一个肿瘤会议上碰到了清平县肿瘤科的程主任，就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她给禹明打电话，他刚接起，刘主任的声音冒出来，舒秦猜他正忙，长话短说：“我们第二次笔试的成绩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