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监房干净,也没送其他人进来,可她就是时刻闻见这种臭味。
风凄凄惨惨吹过积雪的城头,发出细细的嘶鸣,整个京城失却颜色,在风中凋零成一幅悲壮的水墨图卷。
“午时已到。”监斩官喊道。
城头仍然空荡,她这样一个弑父杀君,无家无国的人,终究还是要这样凄凉而去,罪有应得,无可申辩。
或许,她罪大恶极,根本无法轮回,永生永世地宿留在日渐腐朽的骸骨里?永生永世地沉入黑暗和孤独?
都到了刀架在脖子的时候了,什么爱呀恨的,都没了,她只是觉得,无论他对她是虚情假意也好,过河拆桥也罢,他应该来,谁不来,他也该来。
其实时间很短,从云端到泥沼,从生到死,不过十天,可她却觉得很长很长,长得她都绝望麻木,对周围失去感知,满脑子充塞的就是哀嚎,哭骂,还有臭味。
斓丹垂着眼,不用看也知道,能这么骂她的肯定是平头百姓。她听过新朝廷对她的判词,洋洋洒洒文采卓然,用词考究地骂她弑父杀君,以一介妇人的阴暗偏私,遗祸苍生,颠覆前朝。作了那么多浮华辞藻,还不就是想说刚才老头的那两句话?
斓丹等待着,刀落下的时间长得不可理解,她突然担心了,一会儿她见到父皇母后等等一干人,她说句抱歉的话,是不是太轻飘了?或许直接下了十八层地狱,谁都见不到呢?
原来不可以。
她痴妄地做起了弥天大梦,只得如现在这般,永生永世地埋在地下赎罪,连一声冤都不能喊,连一声痛也不能叫,都是她应得的。
如果是,她也没办法,她该受最残酷的惩罚,死前没被凌迟车裂,死后这样,也无怨无尤。
臭味,是尸臭。
她总是觉得无以为报,总是想为申屠铖,想为他对她的这片心意倾尽全部,这时候,就连父皇都比不上他重要。
孤独……陪伴了她整整十八年。
风更急了些,雪也更紧,斓丹觉得冷,闭上了眼。耳边呼啸的风,周身刺骨的寒,却莫名其妙一下子带她陷入了回忆——明媚温暖的春天,粉粉白白的桃花开得漫山遍野,花瓣从窗格子里飘进来,连桌子上都落了好几片。这是她人生里最好的一个春天,她终于遇见了那个人——珍视她,宠爱她的人。
斓凰也极配这个贵气的字,生来就是一只辉煌傲世的凤凰,漂亮,聪明,擅乐,擅画,能歌善舞……斓丹真不知道她有什么不会的,不好的,仿佛上天把所有的灵气和美好都给了她。被斓凰这样的人给比下去,连妒忌都不能,因为心悦诚服。
很莫名,都是活生生拖来的皇亲贵胄,还没死,哪来的尸臭?大概是王朝覆灭的时候,无处不在的味道。
城楼在风雪中,显得异常阴沉肃穆,大概是她的心绪使然,殿楼看上去十分萧索。昔日……她还是丹阳公主,偶尔跟着哥哥们登楼,遥看犯人斩首,太子常脸带不屑,冷嗤说不过死一个大旻的罪人,自有更杰出更优异者代之。五哥却会流露出惋惜,说此人也算心怀经略,只是一步踏错,不然为他所用也是好的,七哥九哥便会随声附和。作为不得宠的公主,心思往往就会更纤细敏锐一些,斓丹隐约觉得五哥有那么点儿不臣的意思,闲极无聊的时候还暗暗琢磨,万一有那么一天,她会怎么样?讽刺的是,还没等五哥有什么动作,她就亲手把大旻的万里江山送给了申屠铖,这下好了,萧家谁也不用惦记了。
哀嚎,哭骂,臭味,组成了死亡。
如今轮到她斩首示众,身首异处,却连个认识的人来看热闹都没有,都自顾不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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