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浮华背后

以成功，是因为他们有能力把自己的所有苦痛隐藏起来，不为人知就不会成为弱点。

    酒至酣时，申屠铖自然而然地问起苏易明的婚事，苏应巍并非凶蛮武夫，一点就透，含笑说自己儿子娇纵不成器，尚未定下婚约。

    因为有过相同的无奈，斓丹对斓橙的心思洞若观火，因为明白所以怜悯。

    斓丹本斜倚着妆台，听了她这话，冷冷瞥了她一眼。之前听她的话，是为了配合计划，怎么这位侧妃娘娘的谱越来越大了呢？

    斓丹沉默地坐在这一派似锦繁华中，殿里的每个人都笑容满面，侃侃而谈，时有妙语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可是，就在三天前，这些人面目狰狞，勾心斗角，持刀带血的手掌都几乎掩藏不住。地方是相同的地方，人是相同的人，却好像换了个世界。再看这些风度翩翩，谈吐有致的人们，像看一群鬼魅，华服美貌，穷凶极恶，因为和善融洽的面目装得太逼真了，让目睹过他们真面目的人，更加惊悚恐惧。

    “哭什么。”申屠锐勉强笑笑，“比起在宫里当皇子的那个孩子，她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是平安了。”

    苏应巍笑了笑，这才要给皇上太后见礼，申屠铖忙命苏易明搀住。

    斓丹不知道斓橙事先知不知道申屠铖赐婚的意思，听他这么一说，斓橙明显一愣，显得相当意外。毕竟她也是宫中长大的女孩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举止恰当地起身，向苏应巍屈膝万福。

    “这是贵主赏你的，收好吧，将来用得上。”紫孚大概太累了，语气十分不耐烦，“还有，贵主让你早做打算，最近可能就有机会，再迟……燕王势大，她就算想帮你，也可能力有不逮了。”

    申屠锐略一沉吟，还是点了点头。

    “嗯。”申屠锐起身，准备梳洗。

    一位中年壮硕的男子在两个太监殷勤带领下，沿路走近，他没带任何侍从，可他昂首阔步威仪自生，好像身后跟着千军万马一般气派。

    “苏易明正往京城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迎迎他，正好散闷？”申屠锐坐直身子，探问地看着她。

    申屠锐一直没有回府，却突然派孙世祥回来，接斓丹入宫赴宴。

    入座开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就连申屠锐也离席到苏应巍的桌上，和苏家父子畅饮交谈。

    怕引人怀疑，婴儿要到中午才能被夹带在生活往来的货车中送出府去，临走，申屠锐让夏辛把她抱过来，再让斓丹见上一面。

    她没心情，更没精力，昨晚的种种，今天的离别，透支了她太多的心力，虽然她只是负责最细枝末节的部分。

    斓丹一笑，倒不是因为好笑，他能这样无谓地说起斓橙，不过是因为斓橙没有“不肯”的本钱，换做斓凰，就算他煞费苦心也未必能成，也就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了。

    “送走吧。”申屠锐不想让斓丹更加伤心，吩咐夏辛。

    斓丹忍不住揣摩她到底有多喜欢申屠锐，自从申屠铖宣布赐婚，斓橙就静静坐在那儿，脸色苍白，垂着双眼谁也不看，更不看申屠锐。

    走到设宴的临光坞，她看见申屠锐和苏易明站在殿外没有入席，申屠锐看见她只是浅浅一笑，苏易明倒是极其有礼地躬身长揖。斓丹第一次看他华服高冠，比之戎装轻甲，虽少了英武气概，却多了贵气潇洒，算得上一位标致的翩翩少年郎。她也款款回了礼，这样的出色少年，斓橙应该不会厌恶抗拒吧？

    苏家父子起身下跪谢恩，又是一轮敬酒相贺。

    苏易明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像哭又像笑，时而惊惧时而讨好，赶着上前一步扑通跪下，声音也听不出个悲喜，总之有些心虚：“爹……”

    申屠锐走了两天后，紫孚和她的帮手们终于回府，宫里这两天的勾心斗角，让她们个个脸色苍白，疲倦不堪。

    申屠锐笑嘻嘻地相帮好友，解释说：“苏大将军还真冤枉他了，‘小将军’这次可是奉了皇命回京述职的。”

    她甚至希望申屠锐能干脆拒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抱一抱这孩子，也不知道抱过之后会不会滋生今生放不下的惦念牵绊。

    申屠锐不在，紫孚大胆地把斓丹叫到她房中，拿出一包银票金玉交给斓丹。

    紫孚只轻轻挑起一侧眉毛，威仪十足地说：“燕王府必须一切如常，一点点异样都不能有。”

    她心里会不会埋怨申屠锐？

    “我能抱抱吗？”斓丹看着夏辛怀中的婴儿，轻轻请求，态度并不坚决。

    斓丹看着夏辛从自己怀里抱走女婴，一路走出去，不仅仅是走出这个房门，走出燕王府，更是走出她所在的世界。凄苦无力的飘零感，又漫延了心脏的全部。

    斓丹留了心，自然就发觉一殿喜庆中，斓橙和苏易明格外安静，明明是祝贺他们喜结连理，可最置身事外的，就是他们俩。

    申屠铖听了，也开口道：“的确如此，小将军镇守北疆也辛苦了，这次是朕命他回京与将军一聚的。”

    “斓橙……肯么？”斓丹想起父皇要给她赐婚时的心情，苏易明虽然比文悦侯二公子好一百倍，可对斓橙来说，也只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斓丹心里一堵，她自然知道紫孚这话的意思，申屠铖的婴儿落地截杀计划惨败，必然把当天在宫里的所有人怀疑了个遍，紫孚首当其冲，申屠锐也大有嫌疑，这时候格外不能出丁点异状惹他生疑。斓丹像被捏住了七寸，反抗不得，她不想被申屠铖注意，更不想给还不算逃出生天的小女婴带去一星半点的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