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似温似寒

    斓丹已经跨进房门，但这几句话像刀子一样，把她的心生生刺出几道血口，她一咬牙，她确定！她不要听斓橙胡言乱语，虽然申屠锐消气需要时间，但他的心一定没有变！

    远远看见苏易明走过来，斓丹像看见了救星，她踉跄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瞪着大眼，厉声问他：“人呢？他们呢？”

    “一会儿……”苏易明神情有些古怪地笑了一笑，“斓橙想来看看锐哥。”

    申屠锐平静地转回身，等紫孚递药给他，紫孚舀了一勺尝尝，这才把药碗递在他手里，申屠锐仰头喝尽，又躺了回去。

    “他已经吃过了，你不必伺候，下去吧。”斓橙喝斥下人般对斓丹说。

    院子里空无一人，所有人都不见了……斓丹随身坐在台阶上，木然看压着火的小炉，紫孚刚刚也用过。

    她躺了两天，葛春治疗她这种小风寒简直不在话下，这两天里，更多的情绪是逃避。她怕见申屠锐，确切的说，怕见申屠锐和紫孚在一起，也讨厌斓橙。等她终于觉得又积蓄力量，可以再扛住申屠锐一轮怒气时，她推开申屠锐的门，只看见一室空荡。

    紫孚小心翼翼地端着药进来，斓丹赶紧抹去自己脸上的泪，这个时候面对紫孚，让她觉得格外丢脸。

    苏易明绝望地认栽道：“好——好——你陪我去，陪我去行了吧？”

    申屠锐还是不动，不说话，当她不存在。

    紫孚看见他们回来，眼神并没在斓丹身上停留，只是回头向房间里轻轻说了声：“长公主，都回来了。”

    斓橙对她的态度突然大变，是不是申屠锐说了什么？所以斓橙才不再把她当回事？所以斓橙才会傲慢地质问她是不是确定他的心一如往昔？

    斓丹一挑眉，耍横说：“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去了！我要在这里陪着申屠锐。”

    苏易明皱了下鼻子，有些不忍心，但事情还是要说：“他们都回京去了，锐哥要准备登基大典。”

    这么久没走出将军府，一出大门斓丹就被吓坏了，原本质朴整齐的小城被烧得支离破碎，到处是断壁残垣，景象凄惨。城中百姓都被送到纪献暂避兵祸，街上空空荡荡，只有一队队的巡逻兵士走过，因为安静，脚步和甲片的声音在到处是焦壁的街巷间回响，更添凄凉。那个大火蔓延的夜晚，突然又真切地浮现在斓丹脑中，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她又想起了那些事，那些人……她知道五哥在当晚就被杀斩首，首级被送到北漠大营，北漠大军失去进攻理由，后撤了三十里，退回到北漠的边境之内，这么多天也没有什么行动。

    她甩开苏易明，刚跑了一步就被他拉住了。

    斓丹也生气了，脸一沉，就要往房里走。

    她慌乱地跑到院子，找了一圈，又跑到院子外……这才发现，申屠锐，紫孚，斓橙全都不见了，连葛春都不在。

    “最迟一个月……”苏易明说得有些心虚，“他就会回来了。”

    斓橙从房间里走出来，那个从幽暗到明晰的瞬间，斓丹的心猛烈一颤——太像了，斓橙那高昂的头颅，沉冷的目光，都太像斓凰了。

    斓丹愣住，没想到斓橙居然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她，之前让苏易明来支开她时，明明是对她有所顾忌的样子，怎么面对面竟这般无礼？

    斓丹的委屈突然就爆发了，她不怕申屠锐发脾气，不怕他为难她，就怕他这种不温不火。好几天了，他都这样！虽然高烧，但他一直清醒，不再像昏迷的时候那么真实，那么孩子气，让他喝药就喝药，让他吃饭就吃饭，沉默，配合，对她很疏冷。那个刚刚醒来，想让葛春早点治疗她的皮外伤而乖乖吃药的他，一眨眼就不见了。

    虽然还是夏天，潼野的早上已经有了些秋意，斓丹洗了头发，打算坐在廊下晾晾，能干得快些，没想到靠着柱子睡着了，被人轻轻拍醒的时候，觉得浑身发冷，她缩了缩肩膀，担心自己要着凉。

    苏易明被她看得心虚，傻笑了两声，“我听老葛说今天要去采药，我陪你一起去，反正锐哥也大有起色了，你也出去走走，散散心。”

    那紫孚她们呢……斓凰死后，申屠锐会怎么处置她们？她看了看正和葛春胡扯的苏易明，想问他，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紫孚是申屠锐的侧妃，她冒然问，太着了声色。

    斓丹故作不理，继续向房里走，擦肩而过时，斓橙笑了，轻声说：“你是个辜负他的贱人，害他几乎丢了性命，你确定……他对你还是一如往昔？”

    斓丹垂着头，慢慢走出房间，看来她的问题还是那么严重，还是把事情看得那么简单，把人想得那么单纯。她怎么忘了，申屠锐个性有多么决绝，斓凰一旦过了他的底线，他对斓凰也是见死不救的。

    她顿时翻了醋坛子，果然不该胡乱想起不该想的人，别提说曹操曹操到，就是不说，仅仅闪下念，人都来了。

    申屠锐眼睛还落在书上，对她置若罔闻。

    回到城里已过午时，在山里不便，午饭也没吃，斓丹累得四肢灌铅，饥肠辘辘，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房间里很阴凉，房侧的小窗正开着，徐徐的风把床帐吹得微微摇曳，申屠锐靠着枕头半坐在床上，正静静看一本书。

    斓橙见了也不拦她，只是冷笑一声，云淡风轻地说：“怎么？不服气？我是当朝长公主，这是前燕王侧妃，”她指了指紫孚，“一旦锐哥登基，她就是皇妃，请问，你是谁？”

    苏易明孩子气地挠挠后脑勺，解释说：“这几天锐哥发烧，糊里糊涂的，葛大神医也不许别人来看，所以斓橙也没能过来。他们俩有些话……”眼睛诡怯地飞快扫了下斓丹，“想单独说。”

    无视，是对她最残忍的惩罚，她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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