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如此谎言

/>     月筝身子一晃，像被打了一闷棍，老太医跪着也不敢去扶她。

    “皇上总是忧心国事，前段时间又御驾亲征，身体虚耗殆尽，元气大亏……”老太医嗫嗫喏喏，脑门上的汗又涌出新的一层，抓着眼前的事顺口胡诌。

    凤璘在内殿听得断断续续，双眉一压，对侯老太医简直刮目相看了，刚才让他说那么一句“时日无多”就吓得快要哭出来的人，现在倒不怕了？找月筝告起状来了？

    “扶我……躺下。”凤璘的病似乎来得很快，一下子连说话都好像断断续续的了。香竹去宣太医，瑞十又去准备接驾用物都不在身边，月筝想喊梁岳带人进来，“别……”凤璘紧紧握住她的手，神色痛楚，“别让人看见朕这副样子。”

    “那就补啊！”月筝几乎跺脚，不是什么大病，不就是身子亏虚吗？怎么可能时日无多呢？！

    “香竹，快宣太医！”虽然恨他，但又实在无法对他的病痛视若无睹，月筝也有些厌恶自己，那么多恩恩怨怨，她不是该对他冷漠视之么，可……的确是做不到。

    老太医抖了一会儿，终于说：“娘娘恕罪，皇上他……时日无多。”

    所谓左右不过是香竹和梁岳，虽然担心，但太医都这样说了，也没等皇后吩咐，两人都急急退了出去。

    月筝恼怒地拧着肩膀，想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却发现他身体剧烈地颤了颤，听见他难受地哼了几声。她疑惑地抬眼看他，只见他脸色发白，十分痛苦的样子。“你……你……”月筝有些惊慌，虽然洞房那夜他的表现让她觉得饱受被骗侮辱，但韩妃的话却又证明他的确是有病，凤璘身材瘦高，病弱的印象不知不觉就深埋入月筝心里。“你哪儿难受？”

    凤璘听了，吻住她的叹息，只轻轻地应了声“嗯”。

    进了内殿就一直盯着他看的月筝误会了他的苦笑，她讨厌他这样认命的笑！“你笑什么？！”她简直受不了他这样的放弃。

    “不！”她失控地推开他，心里的伤口又被血淋淋地划开了。

    他收紧手臂稳住她，深深地看着臂弯中的她，“筝儿，我今生最大遗憾……是没能和你生一大堆的皇子公主……”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流眼泪，等他发觉了想掩饰，双手却因抱着她而无能为力。月筝震动地看着那两行飞快跌落的泪水，是真心的么……她还是忍不住怀疑。的确可悲，现在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本能地去怀疑……相信他实在太难。

    月筝一口气提不上来，噎得脸色泛红，完全弄拧了。看韩妃说得悲痛又实在，她还真不好意思说她想太多了，自作多情。“此事我会再多考虑，你先退下吧。”月筝脑袋嗡嗡直响，凤璘的妃子没一个是简单角色，别人还需举一反三，这些女人连一都不用知道就直接想出三来了。

    心思一分，就没听见月筝说了句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见她脸色煞白地走了进来，凤璘心有不忍，将来她得知他又耍手段骗了她，一定会暴跳如雷吧。身为帝王，本无戏言，撒这样的谎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但是……他再也忍受不了她的冷漠，或许花多一点的时间，多一点的心意，她迟早会回心转意，但是他等不了。每天每天，这样活色生香的她就在身边，俏生生却冷冰冰，他真想时时把她拆解入腹，又想刻刻捧在手心，可又怕自己的急躁会适得其反，让她更加讨厌他，抗拒他。这样的滋味，太难受。

    有些懊恼，他竟然在她面前哭了，凤璘飞快把她放在榻上，生硬地掩盖刚才的失态，故意笑了笑，“趁我还能行……给我生个孩子吧，筝儿。”

    “皇后娘娘劳心了。”韩妃甚至还淌下了眼泪，月筝瞠目结舌，不知道她唱得是哪一出。韩妃因为之前月筝的欲言又止和怪异神色，断定她已“深知”皇上的隐疾，生怕自己将来无子，才破天荒地留她下来密谈。斟酌了一下语句，韩妃才悲痛地说：“娘娘不必过于担忧，皇上此病虽然由来已久，绝非不可药治，娘娘日后必定会多子多福。”

    他似乎什么都了然于心，缓慢地睁开眼，他心思起伏的时候眼睛就会格外黑亮，也格外美丽了，月筝偏开视线，竟不忍再看他。他慢慢地坐起身，下榻搂住她，“趁我还在，别再继续恨我了……筝儿。”

    太医来得很快，跪在榻边上前请脉的时候，凤璘突然抬手止住，皱眉对月筝说：“你先出去。”半似命令半似请求。

    太医从内殿里出来的时候，身体抖如筛糠，脸色青得没有半分血色，月筝光是看他的神情心就全都凉了。

    下午凤璘比平时回来的早，见月筝没精打采地歪在美人榻上，脸色郁郁，忍不住暗暗一笑。

    妃嫔问安的时候，月筝真有心留下杜丝雨问问看，毕竟现在真正能“分沾雨露”的妃嫔也没几位。看着杜丝雨一脸皇后式的微笑，月筝真是再也提不起兴趣和她说话，她都能想得出，问杜丝雨什么她都会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应付她。

    “皇上他……”老太医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好在皇后只愣愣看他，也没追问，“皇上恕罪！”老太医突然提高声音，说了句不搭边的话，还咚地叩了个响头。内殿的凤璘听见了，有些着急，生怕他没胆说出那句谎话，到底……让一个在宫内供职多年的太医说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为难他了。老太医说这句话，不过是向他再三请罪之意，还好月筝没有发现异样。

    “他……”不自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竟然没胆量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