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

为孩子的父亲是要在手术责任书上签字的。虽然决定豁达对待人生——她毕竟不是梅施，还是觉得联络奚成昊说这事以及面对他都很为难。

    奚成昊什么时候来医院签的字简思也不清楚，只是梅施和纪晓净告诉她手续都已经办理妥当，让她安心，她才猜到他已经来过了。

    她理顺了一下颊边散乱的发丝，自嘲地微笑，经过了这么多，她不是早就明白自己已经改变，做了很多她自己都没敢想的事？既然改变……她何不继续努力，学着放下，学着遗忘？或许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

    简思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再次睁开眼，仍旧是晴朗的上午，她迷糊了一会儿，搞不清楚时间的变化，床边的婴儿床空空的，让她一时愣住了。

    奚纪桓抬眼看了看她，她半靠在床头，笑容宽容而美丽，他觉得有些炫目，他很喜欢她这样的笑，就好像是被清冽泉水洗净的阳光，让人浑身都暖洋洋的，不再让他觉得心惊和阴冷。

    简思无语地看着他。

    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当孩子的哭声在手术室响起来的时候，简思也流下了眼泪。护士抱着孩子让她看，医生还在做手术的收尾工作，隔着口罩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当了妈妈可要坚强，怎么还哭了？”

    朋友们都等在病房，各色鲜花的悦目色彩让简思更愉快了一点儿，身上刀口的疼痛因为喜悦并不觉得多么难以忍受。

    齐大姐一听不乐意了：“小孩子生下来都这样的，我们晓晓够漂亮的了，瞧这眼缝多长啊，将来肯定是大眼睛。”

    自从阮廷坚介绍梅施和纪晓净和她认识，她们对她就格外照顾，没有工作的梅施甚至隔三差五地跑来她家，不是带点儿新鲜玩意儿，就是送来她新发现的好菜色。

    梅施很是得意，摇头摆尾地说：“看吧，你理解不了我这个哲人的思维。谁不让你长一智了？我是要你忘记吃一堑的痛苦，一辈子总记得自己倒过什么霉，吃过什么亏，那还乐得起来吗？积累一智忘记一堑不好啊？”

    梅施扑在婴儿的小床边连声责备小婴儿不给她面子，她明明预言说是个男孩的，她偏偏是个小姑娘。

    简思吸了吸鼻子，弯起嘴角。对，她要当一个坚强的妈妈，她的母亲——就不够坚强，倒下去就再也没站起来，作为女儿，心里有多苦她太明白。她不要她的女儿有这样的体验，至少让她的孩子无论在如何的逆境中都能从母亲这儿得到抚慰。

    一向体贴细致的纪晓净主动表示愿意帮她联系奚成昊，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还走出病房，怕她闻声伤感。简思默默坐在病床边沿，她不知道纪晓净怎么会有奚成昊的电话，想想也不奇怪，大概是阮廷坚给她的。很感激纪晓净让她不用尴尬地面对奚成昊，却又似乎……有些遗憾。

    李阿姨发现她醒来，赶紧解释说护士抱了奚晓去洗澡，让她不必担心。

    阮廷坚皱了皱眉，口气有点儿不自然：“叫奚晓怎么样？”

    “嗯，好，就叫奚晓吧，我很喜欢。”简思笑笑，心情一轻松就觉得十分疲惫，睡意克制不住地淹没了她。

    手术只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秋天上午的阳光正暖，简思眯着眼，从清朗的光线中被推着穿行而过，心里突然充满喜悦和踏实。她躺在推床上，看见窗外初秋尚且碧绿的树叶，那青翠的颜色让她感到阵阵放松，浑身都轻飘飘的。这些司空见惯几乎被忽视的细节，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给了她这样大的鼓舞。她觉得孩子的似乎也变成了她的，至少她看见了希望，觉得未来的日子也充满了阳光，不再茫然惆怅。

    简思默默回味了这话很久，她放奚成昊离开是种成全，可若是为这个成全而自苦，实在愚笨。就好像梅施说的，不停地被吃一堑的痛苦纠缠，而终于意识到解脱对方才能解脱自己的“长一智”就显得没那么成功了。她苦涩而笑，自怨自艾是她的一个大问题，所以她的人生始终不够洒脱，于是……总不快乐。

    张柔和正良刚走，简思微笑着看齐大姐给奚晓擦爽身粉换尿布，奚纪桓拿了束花走进来，简思回头看见了他，一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