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祝福

光强烈，江边没有多少游人。简思从包里拿出DV，狠狠地摔在脚边的石面上，哗啦一下，屏幕和主机脱开，她捡起没零碎的主机又是用尽全力地一下，终于摔成一堆扭曲的零件。

    她生完晓晓住在这里时并没觉得有这样强烈的疏离感，大概那个时候，她还觉得那就是她的生活。

    独自回到自己生长的城市，感觉有些淡淡的欣喜和感慨。

    他一愣，拿着文件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从包里拿出一份不算太厚的文件，放在她面前：“看一下，没异议就签字。”

    因为她又想到了初恋时的自己和奚成昊。

    她也愣住了，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么一句话，随即她向他笑了笑，这是她的真心话。第一次和他分手她怨他恨他，这一次……她终于能说出的话，很超然。

    脚边残留了一个小小的零件，她笑嘻嘻地用脚去踢，和奚晓在一起，她也变得有些孩子气。零件在水里击出一个小涟漪，她心情轻松地笑了。

    她默然。

    简思从愈降愈低的飞机窗口向下看原本应该无比熟悉的城市，却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满眼尽是陌生。被公路切成一块块的城市转瞬不见了，换成大片的农田。

    他还是那么悦目好看，她满意地发现，她已经能够坦然地欣赏他了，大概是慢慢接受他已经是别的女人的情人了。

    在市中心这家用几十年前的老建筑翻修的大银行，古旧的风格给人一种肃穆而可靠的感觉。她在这里租用了一个保险箱，履行完手续进入储藏区的时候，她想了想才确定了密码。原本觉得绝对无法忘记的事，时间久了也会变得模糊，她笑笑，正如感情。

    晓晓已经两岁，她和奚成昊……分居也满了两年。

    现在她很理解这个话的意思。

    就在这个好心情中，她拨通了奚成昊的电话。她有点儿担心他换了手机号码，还好，很顺利地接通了。

    比约定的时间早，简思订了个包房，很安静。没等多一会儿，奚成昊就踩着点儿来了，简思想这大概是他谈生意养成的好习惯，来得早显得不沉稳，来得晚显得没礼貌，卡在准确时间上，真是两全其美。

    那个时候……简思抿了下嘴，捏紧手里的文件，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时候。

    简思也不想多耽误他，而且他说得也没错，这些就算是他给晓晓的吧。签下名字的时候，简思的心里一片平静，这半年她似乎都在为这一刻的平静作准备。

    她一直觉得他是个分手果断的人……事实上，好像并不。

    简思站在院子外默默地瞧着这幢房子，突然意识到……如果她决定彻底抛弃过去，这房子怕也是需要放弃的一项。她有些不想进去，太多的往事会随着开门映入眼帘的景物汹涌而来吗？

    她说了个饭店，然后补充说：“能把离婚材料拿来吗？我是来办这事的。”

    找了一家宾馆安顿好，时间还很早，她去了趟银行。

    如果没从这里走开，她所谓的遗忘，不过还是原地踏步，不过还是自欺欺人。

    家，也显得有些陌生了。

    “剩下的事，我办好了，会让秘书送给你。”他没再说什么，起身就走。

    行李没多少，这次回来她谁也没告诉。

    这家饭店很是有名，订了包房又不用餐实在浪费，简思为自己要了些菜，奚成昊又走得那么快，她本想请他吃饭的，也没说出口。

    “和阮廷坚合作的生意，大部分在那个时候卖给他了。”他当然看出了她的疑惑，冷声说，口气十分公式化。

    如果不是半年前的相遇，她永远也意识不到……她和奚成昊都有了各自的生活，终于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

    简思细心地全部捡起，笑着扔进江里……她对着流淌的江水长长吸了口气，过去的罪恶终于好像也随着江水漂走了。所有人，她的父母，奚同先，奚太太，奚成昊……所有已经死了，还活着的人，她好像终于从那些阴影中解脱出来，真正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