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欲天（1）

唯一的解释便是她本性慵懒，愿无为一生。

    瑶音尚还有些怔忡。

    仙宫陷入了火海，梦中的上仙被叛军阻击，殒命沧渊。而殒命的神女似乎固执的认为王宫中的人不能失去自己，为了他的安危，她必须赶回王宫去保护他，遂与路过的鬼族做了交易。她付出巨大代价，才堪堪换回了三日性命。可当她赶回王宫时，迎接她的却是男子无情的长剑，一刀直命心窝。

    大殿上咒骂声和笑声此起彼伏，有不耻的，有盛怒的，有鄙夷的……唯独碧水一点儿也不惊讶的样子，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为师不是不能留你，可将你困在这清净天里委实埋没了你的天赋，而且照你这纨绔随意的性子，留你在身边也是危险，三日后，有一次补考，你必须得去，若还是这般玩笑对待，我门下将再容不得你。”

    “嘿嘿，师傅早啊。”瑶音挠头，笑脸相迎。

    “这才什么时辰？你灭了暖炉大敞窗户还浇了我一身凉水，究竟居心何在？”瑶音不依不挠，跳下床指着碧水的鼻子骂道。

    瑶音全然不在乎周围如刀子般凌厉的目光，仿佛身边一切嘲弄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她不哭也不闹，静静地在大殿上跪了一整天。

    原来碧水代替瑶音参加了仙官考试，一不小心便摘得了榜首。

    窗外陆陆续续有了生气，同门师姐妹都已经收拾好起床，准备去做早修了。

    瑶音听得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懂她的意思，可待她见到眉开眼笑的师傅后，她在心里真心“谢”了碧水全家。

    寒意袭来，瑶音惊醒。

    就在瑶音起身，准备穿鞋的时候，雪花伴着寒风飘了进来，冻得她直打哆嗦。于是她也顾不上穿鞋了，踮着脚便跑过去将门窗一一关上。她单薄的睡衣下有着更加单薄的身体，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冻得鼻尖通红，看上去倒是更加柔弱了。

    “你……”瑶音被她数落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反应过来，冷哼道：“我的事与你何干？不是谁都想当天后的！”

    可碧水却再未理会她，只是优雅淡定地走出了房门。碧水面带微笑，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她的时间宝贵，可不是浪费在瑶音这等无聊的闲人身上的。

    宸辉历，三千年整。

    “师傅……”瑶音顿感头大。

    二人可说是同门之中的两个极端。将成绩最下乘的瑶音和优质的一等生分在同一个屋檐下，离笙仙人的用意很明显。只是三年时间过去，两人似乎还是两条水平线，完全没有互相影响。碧水依旧努力上进，瑶音照样慵懒随意。

    瑶音欲哭无泪，决定日后将每日的早课改成骂碧水。

    现实里没有华服美衣，没有绝色男子，自己也不在离恨天。

    的确，清净天是三十三重天的最下层，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她早就下定决心，宁愿被逐出师门，也不要到六欲天去。

    离笙仙人眉头一皱，似是有些心疼。

    可是在她的梦里，画面却陡然一转，霎时间狼烟起，烽火四溢。

    “管好你自己罢！”瑶音气得七窍生烟，止不住地朝她翻白眼。

    她不紧不慢赶到大殿，却发现满屋子的人都齐了，就差她了。

    “没想到上仙还会说冷笑话。”瑶音还是只能干笑。

    瑶音不知他是谁，只依稀辩得出那里是天帝昊月的居所，离恨天株晟宫的主殿，晨辉殿。

    而瑶音却刚好相反，她懒散堕落，自暴自弃，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赖在床.上，做一个混吃等死的懒鬼才好。

    冰凉的茶水打湿了被褥床单，瑶音大怒，指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咆哮道：“你太过分了！”

    位于三十三重天底重清净天的小仙女瑶音，一直都做着一个梦。

    瑶音被他严肃的气场所惊吓，便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路再无话。

    可是为何一晃百年过去，瑶音却连丝毫的长进都没有，甚至连仙法诗书都越学越回去了？难道自己真的看走眼？不可能啊……

    她从懂事的时候开始便做着这个梦，这些年她翻遍了清净天藏书阁里的史书，却找不到丝毫关于这场战役的记载，关于昊月的帝位，史书只记载了四个字：“顺承天命”。昊月究竟做了多少年天君，没有人能说的清，就连白发苍苍的青帝也只是看上去比他年长而已。而宸辉历，也是他三千年前才换上的。

    一觉醒来，一切都不同。

    “名不虚传，久仰。”衡水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三日后。

    “上仙你好，我是瑶音。”瑶音站在六欲天门前，看着眼前干瘦严肃的衡水仙人，有些欲哭无泪，良久才想出这么一句话，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离笙仙人很清楚，自己打从见到瑶音的第一眼，从她落在自己头上的那一刻起，她就栽了。瑶音美到让人惊异的双眸，清透明亮，引人入胜，只那一眼，她就知道，金|麟|岂|是|池|中|物。

    “笑话！从前你不是日日对着昊月的画像流口水么？现在又说自己不想，假不假呀？况且，在这三界之中，就连一部分男人都想嫁给昊月，你敢说自己不想？”碧水冷笑，边说边燃了一只精致的暖手炉，随后又在自己身上披了件狐裘斗篷，等穿戴整齐后便走了出去。

    临走前，她又停下了步子，回头看了瑶音一眼，笑道：“有句话叫明知吃不到，便说不想要，表面看上去是无欲无求，实则耍弄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把戏。你这种女人啊，一抓一大把，我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罢，有时间在这做美梦，不若多修习修习，趁早升上六欲天，那才有机会得见昊月帝真颜。”

    梦中的自己红衣大氅，与一袭玄色长衫的男子并肩站立。男子及膝的黑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整个人看上去绝美华丽到妖异。她虽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能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力量——那是深不可测，至臻化境的力量。强大到令周身一切事物都黯然失色。二人站在三十三重离恨天的至高处。放眼望去，楼下宫殿林立，仙气环绕。他们举手投足间默契十足，颇有几分睥睨天下指点江山的意味。

    同门看瑶音的眼神有些同情，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愤怒。

    可现实也告诉着她，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仙女，默默奋斗在三十三重天的底层，每天都过着平淡且安逸的生活。

    二人先后迈过天门，虽然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瑶音却固执的认为，从此一入六欲天，天深似海。

    就在瑶音懊恼之际，碧水一脸疲惫的走进来，顺手抛给她一块半透明灰色的石头。

    瑶音干笑：“……我是写了无耻昊月的瑶音。”

    她当然不会让瑶音称心如意。

    衡水横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

    可是……这世上除了昊月，又有谁能站在株晟宫的主殿上睥睨天下？

    但瑶音与常人不同，她有一个秘密，在心中压抑多年，却从未有过对人言。关于她的梦境，碧水只知前半段，那的确是天界所有女子共同的美梦。

    离笙门下出了个状元，再次轰动清净天。离笙心情大好，便将珍藏已久的雪玉魂赠予了瑶音，雪玉魂是玉蟾的精魄所化，说是吃了以后可以大幅度增进法力。瑶音感动得直流泪，收好雪玉魂之后，离笙又拉着瑶音谆谆教诲了一整夜。到了第二日清晨，天光将将放亮，鸡都还没打鸣，离笙仙人便将她打包送到了六欲天门前，在那里，衡水仙人已经恭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