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有人在那里睡，不过他们都叫它tears room，受不了了就躲到哪里去哭。”

    外公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错讹的表情，继续回忆道：“那个时候是二十岁还是二十一岁吧，浸会大学的学生在海关俱乐部二楼放映室演《卖花女》，我用店里落的零料为他们做的戏服。”

    幸好他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了：“两个楼面，三百三十平，正门在大堂层，左边是Frank Muller，右边是Celine，你上去的时候看到没有？”

    苏敏不确定究竟在那里盘桓了多久，只知道台上的已经剪完彩了，所有人都在鼓掌，除了她，还有方书齐。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也并不很近，似乎就那么对峙着。

    苏敏摇头，心想如果看到了，她很可能就不会上去了。

    苏敏怔怔的站在原地，听司仪念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KEE，随后便是一连串VIP的名字，大人物们一个接一个上台准备剪彩，轩雅集团上海分公司的头儿也在其列。最后一个，打了一束追光灯，是方书齐。

    “经常。”他答的却很认真。

    他没有躲，没有拒绝，终于笑起来，但那个笑看起来有些勉强，又让她以为自己的玩笑开过了头。

    这句话听得她心里一阵涩涩，还有两周就是时装周了，想象那里的情形，应该就跟从前差不多，没日没夜的工作。只是人，不再是那一些了。

    “我是陪我外公去的，”她加上一句多余的解释，话说出口就觉得很傻，只好继续没话找话，“是不是已经搬到新办公室去了？”

    他看着她没讲话，短短的沉默让她觉得尴尬，伸手便把他的领带拉松了，说：“我还真看不惯你一本正经的样子。”

    她觉得周围所有东西都在急速远离，人声和音乐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似乎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墙壁。她很奇怪之前为什么没注意去读黑色背景墙上的字，“流年”展览的下面写着“暨KEE上海旗舰店揭幕仪式”。她站的地方离台上那些人并不很远，方书齐也看见她了。她不敢细究他脸上的表情，转身拨开人群朝外面走。

    她好像根本没听到，心里却想，外公总是什么都能看穿。

    她有些紧张，索性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下了车，面对他站着，开口笑道：“第二家店了，恭喜你啊。”语气里或许带着些反讽，心里却是佩服他的，从公司成立到现在短短三年，做出这样的成绩。

    车子重新开出弄堂，方书齐的车就在街对面等着，她把车停在他后面，又在驾驶座上坐了几秒，直到他开门下车，朝她走过来。他的头发还是像上次那样短而整齐，好像刚刚剪过，身上穿着很正式的黑色无尾礼服，戴着领结。

    她避开他的眼睛，装作随口笑问：“夜里还是横七竖八的睡在冥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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